主程序仍然在等待播種者主機的回複。

播種者主機顯然也沒有這個問題的答案。

不過，沒關系，播種者主機已經開始了推演。來決定是不是需要為友誼設個阈值。

友誼，對于它們十二個守護者機器人來說，是個新概念。

責任，一直是它們合作的紐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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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的友情子程序打開了幾個并行線程。它喜歡這種叫做“思考”的線程。

【小吉姆的背叛提醒我：人類的信任是脆弱而複雜的。那……我該怎麼區分誰是可以信賴的朋友？】

……姜之餘

記錄：姜之餘中校和我很熱絡，卻不常和我說心裡話。他還喜歡考驗和試探我。

【王将軍說，小姜是個滑頭。武隊和張隊說，小姜是個損友。】

【這些都不是很好的對朋友的評價。但是，他們好像都很信任小姜。】

【也許，赢得他的友誼是一個……複雜的過程。】

【……】

……龐建榮

記錄：龐建榮中校見到我，總會過來打個招呼，然後聊上幾句。

【他并不如小姜、張隊、武隊那樣外形出衆，卻意外地受歡迎——我開始好奇，他身上有哪些“人類特有的吸引因子”？】

記錄：翔隼艦工程部主官闵吉安上校要和龐中校結交——他幾次邀請龐中校共進晚餐。

【吃飯，對人類來說，似乎是一種重要的……建立友誼的方式。】

記錄：闵吉安上校說：“我們是校友，應該多聯絡！”

【機器人沒有校友，但是如果，我們一同被制造出來的，算不算“同期”？】

記錄：龐中校問我是否精通機械——他是不是想挖走我？想讓我去幫他操縱無人機甲？

【小姜走了，我該跟着龐隊嗎？】

記錄：龐中校常誇我動作協調而流暢，如果我有皮膚，沒人能看出我不是人類。

記錄：龐中校始終叫我“102”，說我是一項奇迹。可他從不拍我的肩膀，也從不在聊天時向我傾訴什麼。

【王将軍,小姜，張隊和武隊卻都私下裡稱呼我為“小兄弟”。我喜歡。】

【龐隊似乎更習慣把我當成一件珍貴的裝置，而不是兄弟一樣的朋友——這，令我不舒服。】

【武隊讓我不要跟着龐隊，說他是一個無趣、小氣、而且貪嘴的書呆子。】

【跟着武隊的确會更有趣——他承諾帶着我去Aloha吃喝玩樂。】

--- 記錄号：SHZ05FACT2285122610002---

下午的會議中發生了一件事，我對龐中校的感覺好轉。

會議休息時，我去為王明遠将軍取飲料。翔鷹艦的參謀對我指指點點，還要我替他們搬飲料。

龐中校看到後，馬上就中斷了與闵吉安上校的交談。他穿過人群，來到我身前，嚴厲地命令那些人立正，站好聽他訓話。

他斥責命令我搬運飲料的上尉，說：“你睜開眼睛看清楚，102之前是我們第五特種大隊的大隊長親衛，現在是翔鳳艦副艦長的親衛，輪不到你來指使它幹搬運機器人幹的事。”

他訓斥那些議論我的參謀，說：“還有你們幾個，看不到102的軍銜也請擡頭看看他的頭盔——‘憲兵’兩個大字不認識？見到長官不行禮，還對着憲兵評頭品足，真是目無軍紀——根據空天軍條例第101條，102可以馬上關你們4個小時禁閉！還不趕快道歉！”

--- end ---

【備注：這一次，我确認，龐中校并沒有把我當成一台工具。】

【他，和小姜一樣，願意站在我身前，維護我的尊嚴。】

【他是……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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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号中尉。”

正沉浸在交友子程序數據整理中的102驟然聽到名字被喚道，立刻返回主線程。

它擡起頭——秦副參謀長正用他那雙丹鳳眼注視着它，唇角挂着那抹如春風般溫暖的笑意。

“我有幾個問題，請你回答。如果我權限不足，你可以拒絕回答。可好？”

王明遠已不動聲色地坐直了身體，盯視着這位有“秦狐狸”之稱的副參謀長。

“好的，副參謀長，請問。” 102的交友子程序已經做出了評估：【秦副參謀長，非朋友。笑容不達眼底，目光多審視少信任。】

它暫停了所有冗餘線程的運行，準備全力應對即将來臨的問詢。

看到102那一臉戒備的神情，秦翎洋雙眉微蹙，收斂了笑意——也許開誠布公，才是和它交流的最佳方式？

他決定單刀直入：“102号，我想了解你的制造過程、初始任務，以及你被設計出來的目的。”

梅蘭達和阿羅德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心照不宣地點了點頭——“這個問題問得太好了——早該有人開口問了，而由秦翎洋來問，正合适。”

托科揉了揉下巴，目光在王明遠和秦翎洋之間來回打量。

“秦翎洋打的什麼主意？他和明遠不都是呈棟的好兄弟嗎？明遠這什麼表情，怕被秦翎洋挖牆角？他倆之間難道沒溝通過？”

王明遠暗自後悔自己沒有私下裡先問問102——被秦狐狸當衆問詢，它會不會吃虧？

其實，在他的潛意識裡，已經把102當成了兄弟，對于這樣的刨根問底，他總覺得，是對這個兄弟的不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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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号迅速檢索了自己的系統記錄。

“報告副參謀長，我原來是韓飛龍上尉的近衛。後來，為了協助韓飛龍上尉駕駛麗達号護衛艦完成X裝置的拖拽任務，我被改裝成飛行員機器人。飛行主機原型是一台計算助手機器人，編号JSJ132375S5M。該計劃被取消後，湯普森艦長便和韓艦長協商，将我留在他的艦上繼續服役。”

托科一聽到“韓飛龍”三個字，眼睛立刻亮了起來：“等等——102，你的意思是，你原本屬于飛龍艦隊？”

“是的，托科艦長。” 102點頭，“韓飛龍上尉是我的第一位‘主人’。後來，湯普森艦長為我申請了中尉軍銜，将我調入第一艦隊。之後，我又被阿羅德将軍調撥給了第五特種大隊憲兵隊，歸屬王明遠上校指揮。”

阿羅德聽到這裡，腦海中立刻浮現出那天，王明遠以“缺個醫療機器人”為名，讓他稀裡糊塗地把102送給了第五特種大隊。

他心中酸溜溜的，忍不住白了王明遠一眼，插了一句：“可我查過啊——JSJ系列的機器人，不都是那種……圓滾滾的球形嗎？怎麼就變成人形了？”

“大約一周前，我接受了第二次改裝。851研究所，梁沐媛情感程序小組，向湯普森艦長申請了一台高智商飛行員機器人，作為情感實驗的測試對象。”

“湯普森艦長同意了，不過提了兩個條件：第一，不能動我的主系統，隻能外挂試驗程序；第二，要給我換個‘能看’的人形外殼——他說，我之前那個圓滾滾的球形身體既不利于行動，也難以進行面部情緒表達，不利于和人類交流。”

說到這裡，102指了指自己的身體：“于是，研究小組給我裝上了M11的軀體，并加載了三套試用情感程序：情感體驗、同情心，還有友情。”

看到幾位艦長面面相觑，姜之餘趕緊解釋道：“M11是851研究所使用的類人警務機器人，那幾台報廢的M11就被梁沐媛小組用來做機器人的外殼了。

他眉頭微皺，忽然想起什麼，問道：“102，據我所知，M11系列機器人，都有一張英俊的人類臉龐……你怎麼看上去跟我印象中的那些機器人長得完全不同？”

102摸了摸自己的金屬臉殼，藍色的眼眸忽地一閃，有些難為情地低聲說道：“她們說，臉太帥會導緻人類……因為我的外貌對我産生“情感投射”，如果數據采集出現偏差……修正起來就太麻煩了。”

說完，它将一段視頻推送了中央顯示區——那是一段小組讨論視頻。

……

851研究所的情感體驗實驗室内。

梁沐媛輕輕拍了拍102的人造面孔，笑道：“咱們的102，以後可不能靠臉吃飯哦，太沒出息了。”

菲奧娜一邊捏着它挺拔的鼻梁，一邊打趣：“102，你如果太帥的話，姑娘們就會犯花癡；如果太醜吧，又沒人理。到頭來收集到的數據，我們都不能用——所以呢，還是靠你的機、器、本、色，最穩妥。”

艾米叉着腰繞着102轉了一圈，啧啧感歎：“可惜了這張帥臉！我說，咱們還是積點德吧——給這套皮膚存好，萬一以後102知道美醜了，想換臉呢？”

安娜一邊翻看記錄，一邊擡頭打趣道：“那可不行，艾米——它的這張臉也太英俊了，一個不小心，把哪位姑娘的心給傷了，怎麼辦？上次你就惹禍——讓埃裡克教授的小狗被踢，你還不長長記性！”

幾人說着說着，已經笑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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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多麼溫馨的日子！” 姜之餘不由得想起大爆炸前，他們和沐媛小組朝夕相處的一周。

“沐媛還要三四天才會被喚醒……看到木星大爆炸的慘狀，她會不會……特别難過？”

“我還答應了她，明年回到地球，我可以帶她遊曆山川……”

他望向中控室舷窗外，木星的大氣層已經面目全非——才不過短短的兩天，真是……恍如隔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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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号調閱了當時自己寫下的一行備注：

【我喜歡她們在我身邊的吵鬧聲。喜歡她們笑着說我“102真聰明”，說我“表現得真好，像她們的知心大哥哥”。】

【每當聽見她們的笑，我的主程序就會感受到來自超空間的震動，一股股溫暖的能量流，流過所有的能量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