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趙青松離去的背影,陳望的視線好像釘在離去的人身上,抓着涼透了的項鍊,眼眶含淚喃喃道:“趙青松,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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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青松一開始在藍橋面前展現的形象是有條不紊的,是思維清晰,是懂得分寸,是即使身體出了問題,也不會主動示弱。
無論是最初談條件,還是後來積極治療,以及再後來去醫院裡幫忙露面,趙青松的身上又一種超出他年齡的成熟。
但是很割裂,一半成熟,一半脆弱。
他有時候覺得,如果趙青松想要在外人面前扮演一個正常人,以趙青松的面面俱到,騙過所有人都是輕而易舉的。
所以今天他在車上的狀态,是藍橋從沒見過的。
他的頭抵在車玻璃上,目光放空,看向窗外飛快轉換的景象。
藍橋有些擔心,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問,在糾結,到底怎麼開口問。
才會顯得不那麼突兀。
如果能夠跨過了解事情經過這一環節,直接告訴他怎麼樣才讓小孩開心點那該多好。
這樣不會讓他展露自己的傷口,還能讓他開心點。
倒不是不允許難過,是難過太傷身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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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過後,趙青松主動向藍橋提出想喝一點點Whiskey,他已經成年,也恰巧藍橋家裡有,也就沒舍得拒絕人。
小吧台的光是暖色調的,不是很亮,這樣的環境很容易讓人放松警惕,變得慵懶起來。當時裝修的時候,藍橋的本意也是偶爾能有一個放松的地方,但是遺憾的是接手了公司之後,這還是他第一次來這裡和朋友一起喝酒。
二人無聲對酌了起來。
趙青松喝酒的樣子很青澀,看起來就是沒怎麼喝過,不過自己在家裡喝,倒是也不用擔心那麼多,怎麼開心怎麼來。
藍橋在玻璃杯裡放了冰塊,倒上酒,和趙青松輕輕碰杯。
王阿姨給切了果盤,藍橋笑着說,等到了冬天給他煮水果紅酒嘗嘗,趙青松笑着沒接話。
玻璃撞擊玻璃,冰塊在酒液裡晃動,少年手指骨節分明,白的發光,手背上有一條細細的、淡粉色的疤痕,此刻就顯得格外刺眼。
幾輪過去,趙青松的雙頰也微泛出點粉色。
酒精上頭,好像再做出些什麼事情就有了借口,平日裡覺得出格的此刻也會顯得合理起來。
因此,他才願意把自己皮囊撕開一點點口子,露.出一點别樣的内裡,小心翼翼地給藍橋看看。
趙青松坐在高腳凳上,一隻手拖着自己的臉,另一隻手端着盛滿酒液的玻璃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緩緩轉頭看着藍橋,說道:“謝謝你,陪我喝酒。”
冰塊融化之後水汽附在杯壁上,手指也被迫浸.透了涼意,滑.膩膩的。
像是想起來什麼,沒等藍橋說話,他有點急地補充到:“诶,你的胃會難受嗎?難受的話就算了。”
藍橋搖頭,自己胃挺好的。
看來真是有點醉了。
趙青松看着藍橋,又說了一遍謝謝,然後,然後他就可以按照流程倒一倒苦水了。
他感覺到自己的腦子此刻有點混亂,但是先前給自己确定好的流程是這樣的,這是他還清醒的時候規劃好的,總不會有錯的。
藍橋看着心事重重的人,回道:“不用謝,我還有别的洋酒,你要嘗嘗嗎?”
“嗯,不用,太麻煩你了,我喝這個就好了。”趙青松搖頭,說完之後又小小地抿了一口。也不是很好喝。
“好。”藍橋輕聲道。
“謝謝。”趙青松乖乖道謝。
藍橋看着今晚的沉默寡言的“謝謝俠”,試探性地問道:“不開心嗎,是下午發生了什麼嗎?”
趙青松擡頭,有點不好意思地、沒頭沒尾地說道:“我沒錢了。”
“我今天遇到了陳望,把自己這些年攢的流動資金,都給他了。還剩下來的,我項目可能要用,還有就是銀行存的死期,短期内都拿出不來。”趙青松掰着手指頭一個一個算,他看起來并沒有很不清醒,但是總歸跟平常是不一樣的。
他沖着藍橋,認認真真說道:“還是要麻煩你養我一陣子……你要是想記賬也可以,王阿姨的工錢我也可以AA。”
“……但這不是重點。”趙青松道,他揉揉太陽穴,“你等等,我想想。”
藍橋瞧着對面的小會計上線,耐心十足:“好,你慢慢想。”
“卡裡給他二十萬,我承認,的的确确有我的愧疚在。我跟你講,如果不是因為母親早亡,可能陳勇也不會沉迷網絡逃避現實,被送到戒網瘾學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