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盼盼終究還是沒有求助。
隔着一條馬路,陸寒時靜靜地看着那道動搖的瘦弱身影被男人半挾半抱地帶走,惹來周圍人的交口稱贊。
“感情真好?”
他試圖鹦鹉學舌,沒忍住輕笑一聲。
“你很不高興?”
不知何時站到青年身邊的商廷昱敏銳洞察,眼底劃過詫異:“我還以為你沒有生氣這種情緒。”
無論是面對直播間的言語攻擊,還是商少恩的不懷好意,陸寒時似乎都沒有展露過負面情緒,他總是遊刃有餘地當場報複完,就丢垃圾一樣抛之腦後。
而葛盼盼不過是個陌生人。
商廷昱側臉看來,視線夾雜着幾許探究。
陸寒時挑挑眉,一秒恢複平日的溫和,轉身走上法援中心台階。
“隻是感慨下,家暴的都是垃圾。”
商廷昱走到他并排:“家暴?”
“PUA,情緒暴力,都是隐蔽的家庭暴力,可惜不僅沒有物理暴力廣為人知,甚至還被人美化成了——愛。”
商廷昱順口:“證據呢?”
“你居然沖一個律師要證據?”
陸寒時抱起手臂聳聳肩,誇張地拿捏翻譯腔,“哦,天呐,親愛的,你大約是喝醉了。”
商廷昱忽然停了腳步。
陸寒時奇怪地回頭看他:“不是說吃飯去?”
商廷昱緩緩皺眉,一字一頓:“你對誰都這樣說話嗎?”
少年冷峻深刻的面孔在黯淡夕陽的映襯下陰沉沉的,讓人捉摸不透喜怒,唯一能看見的是一點冷白耳廓被周遭商鋪的霓虹燈照得隐隐發紅。
陸寒時漫不經心笑,舉起手:“下次不開你玩笑了。”
商廷昱眉頭皺得更緊。
陸寒時猜不透他的心思,在心裡嘀咕一句狼崽子真難伺候,就自顧自地拉開玻璃門。
商廷昱站了會兒,腳步僵硬地跟進去。
“我們沒有太多時間。”
他試圖沒話找話。
正在幹飯的陸寒時噎住,咳嗽着擡頭,十分不滿:“咳咳咳……下次我一定要在我的委托合同裡加上一條,用餐時間拒絕辦公。”
“不過,”青年咳完了,放筷無情,“明天你就不要來了。”
再一再二又再三,陸寒時可不相信葛盼盼在法援門口的兩次停留純屬偶然,而徐家澍認識商廷昱這張臉,為免打草驚蛇,狼崽子還是不要出現得好。
陸寒時自認為考慮周到。
商廷昱聞言,臉色卻一點點冷淡,但他畢竟不是蠢貨,很快明白了其中深意,别過臉冷哼一聲,答應下來。
*
第二天傍晚。
晚高峰,鲲韻小區人來人往。
葛盼盼還是昨天的全副武裝,一路上慌亂地四下張望。
她鬼鬼祟祟地抵達了平日的等待點,直愣愣地仰頭,盯着那塊藍白色的門牌看。
那個律師還在嗎?他會不會已經下班了?他真的能幫到自己嗎……
葛盼盼局促不安地啃手套,神經質的模樣引得路人頻頻回頭。
旁邊水果店的老闆娘看不下去了:“葛盼盼,你要找朱大姐?她下班了,不過陸律師還沒下班呢!”
那個律師還在!
葛盼盼猛得吐出一口濁氣,她很小聲地跟老闆娘道謝,連做了幾次深呼吸,鼓勵自己一定要走過去。
但就在此時,“刺——”
一輛黑漆漆棺材似的公務車刹停在不遠處。
葛盼盼渾身僵住。
“盼盼,”她眼中惡魔一樣的男人又一次走到她的面前,西裝革履,語調溫文:“我們回家吧。”
回那個冰冷,黑暗,永遠讓人喘不上氣的家嗎?
不!
葛盼盼心裡滿是恐懼,也不知自己從哪裡來的力氣,猛地掙開了那隻鉗住她的大手,瘋了般地朝法援中心跑去。
她一頭撞上了正要推門而出的陸寒時。
“律師!求你幫幫我!”
終于來了。
陸寒時好不容易穩住身形,語氣禮貌:“你好,請問是需要法律服務嗎?”
青年的嗓音很有親和力,自帶一股穩定人心的力量。
葛盼盼被安撫一瞬,但餘光看見徐家澍的逼近,牙齒又開始打顫,她不受控制地尖叫起來:“我要離婚!律師,求你救救我!再不離婚我會死的!”
女人尖細的嗓音引來了吃瓜群衆。
走來的徐家澍身形一頓,保養很好的臉上就露出一抹無奈笑容,他似是對陸寒時,也對周圍人解釋:“抱歉,我的妻子最近精神狀态不太好,給大家添麻煩了。”
他伸出手,葛盼盼立刻尖叫,邊叫邊往陸寒時身後躲。
徐家澍無奈地放下手,臉上寫滿擔心。
一個是事業有成的精英人士,一個是大熱天還捂得嚴嚴實實,動不動尖叫的神經質女人。
有認識這對名人的路人立刻幫腔:“律師,我作證,他們夫妻感情挺好的,葛盼盼八成是犯病了。”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徐先生真有耐心,當丈夫的真可憐!”
“律師,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别管了。”
“葛盼盼,你瘋了,居然要跟徐先生離婚?他這樣的好老公打着燈籠都難找!”
就連接孫女路過的朱大姐都壓低聲,“小陸,不是跟你說了,别管她的事,咱們管不了。”
陸寒時挑挑眉,看向徐家澍。
後者就這麼一直氣定神閑地站着,仿佛早就預料到自己不需要說什麼,輿論就會倒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