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間絕沒有這樣的道理。
商廷昱面無表情與青年對視。
陸寒時故意長長地歎一口氣,見對方不為所動,聳了聳肩:“那我去點牛排外賣。”
“随便你。”
商廷昱啪的一聲按下電腦啟動鍵,冷着臉,無動于衷。
*
中午十二點。
和諧社區法律援助中心。
忙了一上午的朱大姐擡眼瞥見推門而入,拎一隻保溫桶的年輕人,慌亂起身:“你、你……”
商廷昱頓了頓,但還記得那顆充滿善意的桃子:“我來找陸寒時。”
朱大姐神情複雜:“你哥,啊不,小陸在調解室,對了,葛盼盼也在。”
商廷昱道過謝走進去。
朱大姐沒忍住探頭去望。
她本來還以為他們都不會再來。
都上熱搜第一了,都跟商氏繼承人搭上線了,陸寒時居然還會回這個小小的法律援助中心援助弱勢群體!
連商廷昱也對自己這麼客氣!
獨自堅守基層崗位數十年的朱大姐莫名有些觸動。
她沒忍住擦了擦眼角。
調解室裡,葛盼盼也擦紅了眼框:“陸律師……”
但對面的青年不為所動:“這個委托我不會接。”
門口的腳步聲一頓。
陸寒時餘光瞥見,唇角翹了下,但轉頭時态度依然堅決:“我不可能以不作為的律師身份去接這個案子。”
“可是……”
葛盼盼淚水漣漣地說出擔憂:“萬一有人要替他脫罪呢?”
“恕我直言,”陸寒時的語氣依然溫和,“即便當事人罪大惡極,為非作歹,但隻要接受委托,律師就要竭盡所能為他辯護,争取最輕的量刑乃至無罪。”
“那不就是助纣為虐!”
葛盼盼憤怒地脫口而出,但很快,她低下頭讷讷:“對不起,陸律師,是我太激動了,但徐家澍真的是個混蛋!”
陸寒時好脾氣笑笑,耐心解釋:“從道德上說,他的确不是好東西。但從法律上說,法院沒有宣判之前,他仍舊是無罪的公民。”
葛盼盼眼裡流露出絕望。
“但不用擔心,”陸寒時溫溫笑着,輕輕巧巧的一句話就令她起死回生,“以你提交的材料,他入獄是遲早的事,誰來辯護都沒用。”
“那陸律師,”葛盼盼紅着眼,弱弱提出最後的請求,“可以請您陪我去看守所會見嗎?”
“你想克服恐懼?”
陸寒時了然。
葛盼盼點點頭,她的肩膀習慣性瑟縮着,指甲掐進肉裡:“我想親眼看着他被關起來!”
隻有這樣,她才能真正擺脫夢魇。
陸寒時揚了揚眉,很想說真正的解脫名字叫做遺忘,但轉念一想,戒斷需要時間,正好自己還有話想問問徐家澍。
“可以。”
葛盼盼千恩萬謝地出去了。
陸寒時仍舊坐着沒動。
半晌兒,他瞥了門外一眼,漫不經心地笑:“怎麼不進來,是要我三跪九叩,恭迎大駕嗎?”
商廷昱推開門,冷着臉把保溫桶放在桌上:“明天是你想去見徐家澍。”
“不止,”陸寒時迫不及待打開,在看見番茄炒蛋和半塊牛排時眉開眼笑,“還想見高華彬。”
“葛盼盼想請我占住徐家澍的辯護律師位置不過一廂情願,無論如何,高華彬都會撈徐家澍一把。”
關鍵是看他怎麼撈,能不能撈得上來。
“一定要見?”
商廷昱眼神探究,若有所思。
“一個小時前,我收到了繳納訴訟費的通知,立案成功,”陸寒時拿起筷子,悠閑歎道:“總要在庭審前見一見對手。”
這是他一貫的習慣。
跟完結案子必買刮刮樂一樣。
不知道為什麼,直覺告訴他,高華彬和商氏父子未必就是鐵闆一塊。還有,憑徐家澍一個人,真的能卷走那麼多錢?商老爺子去世又沒有很久。
陸寒時心底有疑窦叢生。
那就隻好見招拆招了。
青年微微一笑,筷子慢悠悠地繞過牛排,率先夾起一塊番茄炒蛋。
商廷昱忽然側過臉,落地窗玻璃映不出他的神情,卻照出他驟然收窄的肩背輪廓。
啧,果然,再善變的狼崽子也經不起哄。
陸寒時故意又夾了一筷番茄炒蛋,嘴角彎起。
他在晚八點準時打開直播。
【哇咔咔!陸律師開直播了!!!】
吵了一天的吃瓜群衆們奔走相告,一擁而入。
支持陸寒時的觀衆們一進來就庫庫打賞,【好帥好帥】、【啊啊啊啊啊】和鮮花遊艇的特效滿屏幕飛。
但陸寒時瞥了眼評論區,還是看見了不少諸如【來看看你的本事】、【活久見,實習律師還這麼高調】、【小心第一次直播就翻車】的冷嘲熱諷。
“那就讓我們來連線第一個觀衆吧。”
用事實來說話。
這句弦外之音以及青年始終溫和含笑的神情讓整個評論區都為之一靜。
但等抽中連麥的觀衆一發言——
“陸律師,”來咨詢的是一個戴口罩的女性,眉眼漂亮,語帶哽咽:“我和老公白手起家,感情很好,有一間公司,兩套房子,他昨天出車禍沒了,今天一大早公公婆婆就帶着私生子上門要分遺産……”
【卧槽!第一個案子就這麼狗血!】
【我見過類似的!法官判決私生子繼承權=婚生子!原配隻拿到一點點錢!】
【啊這,那也太慘了!】
【陸律師,這是真的嗎?繼承權真一樣?那還有救嗎?】
觀衆們的三觀都被震碎了,不住刷屏。
隻有陸寒時注視着屏幕裡的女人,輕輕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