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許清言都醒了,邱冉還在呼呼大睡。
邱冉原先應該九點鐘就起床過去幫忙搬水,最終十點多才鯉魚打挺詐了屍,隻好和他們倆同行,三個人還去咖啡廳買了早餐。
邱冉略欠誠懇地反省道:“我真的太不靠譜了。我現在正在祈禱班級後勤不止我一個。”
這人話是這麼說,實際還在慢悠悠地嚼着早餐,出店門前他自我安慰道:“人是鐵飯是鋼,不管怎樣吃完早飯不能不吃。”
“那你給導員講了嗎?”紀宣問。
“講啦。”邱冉有點困惑,“但沒回。”
等到了地方,終于知道為什麼沒回了。
李導是個鵝蛋臉的女孩兒,看起來年紀不大,二十來歲,人高挑又瘦,柔順頭發黑長直盤在後腦勺,大号鲨魚都夾不住。
人從面相一看就是個情緒穩定、溫以待人的好老師。
這會兒好老師氣得想扽他:“我們學院!昨天兩個志願者休息了,今天輪新的兩個人,人家獨自幫你把水都搬到學院看台了!”
邱冉連連哈腰,一邊躲着打一邊情緒誠懇道歉:“老師,我真的錯了,我下午加班。”然後連再見都沒來得及跟他倆說,匆忙跟着李導走了。
紀宣沒有去看台,他朝着别的學院方向望着,站在那裡片刻,遠遠就有一個穿着貼身運動服的男生跑過來,停在紀宣面前。
來人視線掃了許清言一眼。
紀宣随意找了個段停淮貼在腰上的衣服布料抓住,對許清言說:“那個,我先走啦,中午來找你,你在哪個棚當志願者?”
風吹得發梢揚起來,許清言看着他倆,眨了一下眼睛,說:“我在A口做檢錄。”
“好哒。”紀宣捏了個OK。兩個人走了。
許清言打開手機,昨天加上的運動會負責人給他轉了一個标了點的地圖和學院志願者須知。
負責人告訴他:“我們在左側入口,牆上貼着A,你來這邊紅棚子下領工作牌,具體工作明天十一點交接的時候再告訴你。另外,人手比較緊張,不要遲到。”
許清言把手機塞回口袋裡,很順利地找到了地方。
桌上随意鋪着亂七八糟的表格,那邊坐着一個玩手機寸頭男生,見他過來時擡起頭看了他一眼。
他略帶搞笑地喃喃道:“許清言是吧?我草,你有點帥啊……”
許清言微笑接下這句誇贊,并不知道回什麼。
“這樣。”男生抛給了他一張志願者牌,又從一堆本子裡翻出一個表冊。
“這本是長跑、這本是跳高,等下短跑的跑完了,你把号碼服收一下再發給長跑的人。然後因為号碼貼紙沒打印全,你現在用牛皮紙寫一下跳高的号,等會兒要比了。”
男生負責地交代了好幾遍,又把裁剪好的牛皮紙放在他面前。許清言剛坐在下,有人來借輪椅,男生匆匆忙忙跑去醫務室了。
三個棚子拼在一起,另外還有兩個長桌,所有帶着志願者胸牌的人都在忙自己的事兒,分隊、帶隊進場。
許清言收回視線,把面前本子攤開。他身後牆上貼着接力跑新鮮出爐的成績表,許多同學推搡着擠在那兒看。
他用馬克筆在牛皮紙上寫号碼,核對跳高組各個學院報名人數統計,新傳、生化、計算機、法學……
手指按住了邊頁的一個名字,他愣了一下,認真地又看了一眼。
“陳念決……”許清言呢喃道。
擴音器裡播放的歌曲斷了,廣播員醇厚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來:“請聽到廣播的跳高選手,現在去A檢錄口檢錄。再次播報一遍,請聽到廣播的跳高選手,現在去A檢錄口檢錄。”
許清言等待着,核對信息,把牛皮紙和固定扣交給排隊來領取的選手。
十二點多太陽有點紮眼,直射着A口的棚子,跑過來的人一個個已經出了汗。
許清言穿着高領的羊絨衫,也有些熱,露出的小截冷白色脖頸隐隐覆了一層薄汗。
他垂着頭在表格上打勾,說:“下一個,報名字。”
“陳念決。”
許清言滞了一下,擡頭看他。
來人沖他一笑,嘴唇勾起一個明顯的弧度。
許清言在盒子裡抓了四個固定扣,連帶着号碼牌遞出去。
陳念決穿着比較寬松的速幹衣,伸手掌心朝上。許清言隻好把固定扣放在他手心裡,某個瞬間擦到對方的皮膚,陳念決的手蜷了一下。
這個時候,陳念決突然叫了聲許清言的名字。
許清言下意識就應道:“嗯。”
視線交織,卻相顧無言,又是奇怪的磁場,又是難以言喻的氣氛在蔓延。
許清言回視他,問了一句:“怎麼了?”
陳念決視線落在他嘴唇上,又往下移了些,看他下巴掉了痂的地方,那裡的皮膚比别處青紫。陳念決看着那裡,問道:“身體好點了嗎?還有沒有不舒服?”
“好多了。”許清言點頭,很軟的頭發随着動作總蹭在額頭上,眼睛弧度柔和,嘴角抿着看不清的笑。冬天正午的光斜斜躲過棚檐照映進來,把他眼睛照得忽閃忽閃。
陳念決喉間很輕地動了一下,掩下眼睫,什麼都沒再說。
停留太久理應走了,但後面暫時沒來人,許清言就又擡了些許身子,眸色淺棕又水淩淩的,陳念決被他這樣注視着,然後聽到他說:“比賽加油。”
“好。會的。”
他們一組選手被帶到很遠的地方。
比賽進程如何,許清言坐在位置上完全看不清,他觀察了一會兒作罷,百無聊賴地支着下巴看手機。
尤晴昨天給他回了消息。
媽:我看你課表上周四的課也很晚了,在學校休息吧。周五早點回來。
日出停機坪:好。
許清言往前翻着信息,發起愣來,許久後回神,又翻起長跑手冊。
......
等上午的比賽比完,已經将近十二點。原先那個志願者男生回來替班,順帶拎了一大垛背心号碼服放在旁邊的長桌上,說:“你去食堂整點吃的吧,一點之前回來就行。”
遠遠的,紀宣和邱冉找過來了,叫他一塊兒去漢堡店吃午飯。
許清言為了嗓子着想,隻點了一份小米粥,坐在被油炸食品包圍的香氣裡慢吞吞地吃。
邱冉問:“有沒有看到我們班成績?”
許清言:“沒注意看成績。但是下午周柏翔有長跑。”
“哎呦喂!”邱冉拍了把桌子笑出聲:“那下午我給他加油助威去。”
“還看到誰了嗎?”紀宣用薯條戳着番茄一邊說。
“沒幾個眼熟的名字,我們班的人我都對不上号。”許清言想了一下,說。
紀宣把挎在肩上的相機摘下來,遞給許清言:“我不是加了宣傳部麼,他們要求拍幾張照片,但内場我拍不着,沒有志願者牌不能進去拍,下午你能幫我拍幾張嗎?”
許清言接過單反相機,應下來。
于是下午就挎着有分量的相機包回到了工作崗位。一回去,看到自己位置旁邊停了輛輪椅,坐墊上放了個醫療箱。
旁邊那位男生解釋道:“校醫放這裡的,等下醫務室有人過來值班。上午有同學跑步把腳扭傷了,疼得在地上抱着腿打滾,下午長跑,放在這兒方便點。”
許清言點點頭。
直到宣布男子一千五長跑該檢錄進場了,許清言都沒看到周柏翔……和陳念決。
早上翻報名表,陳念決也有長跑名額。
正巧廣播播報:“通知,男子一千五到D口檢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