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冉打了個響指,埋頭發信息。
中途邱冉跑開了一次,他去觀戰三千米比賽了。回來後笑得打跌:“我兒子周柏翔真像頭牛,跑了第一名,最後跑完屁股太疼被志願者架上輪椅了。”
他笑得上不來氣,周柏翔如果在這兒聽到這句話,兩人又要鬧了。許清言真服了這兩位歡喜冤家。
等操場上的人都漸漸散開,許清言把志願者牌脫了下來,和邱冉一起去找人。
陳念決和周柏翔坐在看台最高的一排,旁邊的紀宣和段停淮已經離開了。周柏翔看到他們以後,縮着脖子朝他們招手。
陳念決戴着頂不知道哪來的鴨舌帽,許清言瞧見他的帽檐擡起來了些許,轉到這個方向,有很短暫的停留,又低了回去。
兩個人起身走下台階,擁擠中,周柏翔一把撈住邱冉的脖子,頭一甩:“走着,吃飯去。”
他們四個一起走的時候,邱冉和周柏翔勾肩搭背走在前頭,陳念決和許清言隻得并肩走在後面。
天色半片藍半片粉,藍粉交接處懸着半盤月亮和一顆星子,很閃。
一天内溫差頗大,這會兒風倏然很涼很濕,吹在身上跟雨一樣。中午有陽光時還燥熱些,現在走在陰影裡,寒氣見縫插針往身上鑽。
在茉城的這種季節裡,别說昨天穿短袖、今天穿毛衣了。許清言正午還能熱出汗,傍晚這會兒已經感覺到陰嗖嗖的涼意。
目之所及,路上開電瓶車的學生都蜷縮着身子拉緊薄外套。
“冷不冷?”
安靜太久,許清言沒反應過來這句話是在問誰。
陳念決帽檐下的目光直視着他。
“有一點點。”許清言發覺自己語音語調還帶着股鼻音,遭罪的感冒到現在還沒好全。
“剛剛怎麼沒回去多穿件外套?”
許清言骨架不大,顯得肩膀和背都薄。陳念決目測現在用自己的拇指和中指一扣,能圈住他的手腕。
在這種陰晴變化不定的鬼天氣,這人夜間隻穿了一件看起來不厚羊絨衫。難怪感冒持續了四天還沒好透,臉色蒼白。根本不會照顧自己。
陳念決一路走一路蹙眉,聽他迎風打了個噴嚏再也受不了了。
他停住腳步,一把抓住許清言的手說:“回宿舍拿個外套。”
許清言被他抓住還愣了一下,又看向前面越走越遠的那兩個人,說:“不用了,我其實不冷。”
“不冷,”陳念決捏了一下他的手指,“那你凍得跟冰雕似的。”
“……”
陳念決領着許清言原路折返。
許清言在路上還是糾結地勸陳念決:“不麻煩了,就去吃個飯而已,别讓他們等我。”
陳念決不知道在想什麼,忽而松開了抓着他的手說:“但我冷了,好學生,有外套能借我穿麼?”
許清言老實了,和他一齊朝宿舍走快了點。
一個人走在路上就夠矚目的,這下還湊個倆,成雙成對,簡直成為注視中心。許多學生用手機假裝在聊天,實則偷偷把系統靜音,想拍照,結果拍時候閃光燈忘了關,巨閃無比。
兩人腳步快了些。
陳念決順便摸出手機跟周柏翔打電話:“你們先走,不要等,我們回去拿件外套。”
邱冉在手機那頭大吼了一句:“讓清言幫我也随便拿一件。”
……
飯點時刻宿舍裡沒人。許清言把門稍稍掩上,從櫃子裡翻出一件穿過好多次的米色毛呢大衣,随手丢給陳念決:“這件碼數比較大,你試一下。”
陳念決原先還抱臂倚着對面櫃子,這會兒伸出手接住了大衣。衣服确确實實被他主人穿過好幾個冬天,從櫃子裡拿出來,全是許清言的味道。
許清言從架子上找了一條圍巾出來,回頭想問他:“圍巾要不要?”
就看見站着的男生抱着衣服,還是剛才接衣服的姿勢,不用仔細看都能發覺他一動不動。活像被下了定身術給陷住了。
許清言好笑道:“你咋了?”
陳念決那頂帽子好像更低了一些,帽檐壓着濃眉遮住眼睛。
他清了清嗓子說:“我騙你的,不冷,你穿上吧。”
陳念決把外套抖開,然後給許清言穿上,接着熱心地垂手幫他把扣子一個個系上。
他用指節撐了一下帽檐,墨一樣深的瞳孔露出來,許清言站在這潭河裡面。
許清言内穿的羊絨衫和淺色毛呢大衣搭配起來意外和諧。大衣襯得人高挑颀長,扣子扣到脖頸,米白色多了幾分柔軟溫和的氣質,又自帶股生人勿近的氣場。
陳念決欣賞地打量他一圈,思忖幾秒:“要不就這樣?”
……許清言本人看着他,一言難盡,任憑擺布。
陳念決拍闆道:“就這樣吧。你去給邱冉拿件外套,我去外面等你。”
等許清言換好衣服,把東西收拾完後,推門探出一個腦袋。
陳念決靠着牆,也沒玩手機,不知道在發什麼愣,風還是很大地貫穿走廊。
許清言手裡拎着一個超寬松棉服,抖了抖:“要不然你穿這個試試?”
“真不用,我說着逗你玩的。”陳念決笑了,“我身上這衣服夠了。”
為了證明自己不冷,他握了一下許清言的手。
一個手掌幾乎能把另一個手整隻包在掌心裡,觸及之處果然暖烘烘的。
許清言微不可察地顫了顫睫毛,說:“好吧。”
兩個人磨蹭半天,終于落鎖從宿舍樓走出來,遠離了人潮喧嚣和目光。
在再次走進隻剩腳步聲和風聲的甯靜小路時,身邊的陳念決突然開口說:“其實你身上這件大衣,我也有一件。”
“真的麼?”許清言新奇道。
陳念決回視他:“真的。不過我的是淺灰色的,下次有機會穿出來給你看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