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如水的月光,杜赫南勉強看清了來人。
他身形修長,穿着一件深黑色的衛衣,帽子半遮住了他的臉龐。戴着口罩,隻露出一雙冰冷的眼眸。周身散發一種讓人難以靠近的疏離氣息 。
風掃過院前的樹木,沙沙作響。
口罩下傳來一道低沉沙啞的聲音,簡單兩個字。
“給我。”
“……啊?”杜赫南足足反應了四秒,才明白來者指的不是東西,而是顧寥江。
“你、你是?”
他滿心疑惑,自己天天來顧家别墅蹭吃蹭喝,卻從未見過這号人物。
大夏天裹得如此嚴實,還待在漆黑的大廳裡不開燈,怎麼看都透着古怪。但直覺告訴他,這人應該不是壞人。
“我叫賀威。”他說。
杜赫南眼前一亮,忍不住将人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一番,“我去,原來你就是賀威啊,我經常聽顧寥江提起你……”
那麼一切都解釋得通了。在顧寥江的描述裡,他的竹馬确實是個奇葩。
賀威的音調像冰下流動的冷泉,“你就是杜赫南,對吧。”語氣笃定,平靜得毫無起伏。
“是,是我沒錯,我早就想見見你了……你竟然認識我,是不是顧寥江給你看過我的照片?欸,他都沒給我看過你的……”
賀威無言,上前接過沉睡的顧寥江,将人打橫抱起,牢牢禁锢在懷中。睡夢裡的人聞見熟悉的氣息,乖巧地摟住了他的脖子,毛茸茸的腦袋往上面蹭了兩下。
他奪過杜赫南手中的鑰匙,放回顧寥江的褲子口袋。
“他隻是喝了幾瓶啤酒然後醉了,沒什麼大事。”杜赫南沒阻攔,嘴裡自顧自問個不停,“老兄,你今天怎麼在這裡?我來這裡玩了不知道多少次,還是第一次撞見你。說了你别不信,以前我以為你是顧寥江編出來騙人的……你真的天天待在地下室,不會無聊嗎?那你平常都幹些什麼啊,不打遊戲,不看電視,人生不會很無趣嘛……嗯?你怎麼不說話了?”
賀威冷淡地睨他一眼,轉身走入大廳。
杜赫南在準備跟上,“喂,哥們,你在客廳裡為什麼不開燈?看得見嗎?”
嘭——
大門被狠狠關上,巨大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突兀。花園隻剩下如霜的月輝。
“不是你……”杜赫南愣在原地,“我靠,我辛辛苦苦把人送回來,你好歹請我去喝杯茶啊……”
“我真服了,不是會說話麼?怎麼不理我……”莫名其妙吃了閉門羹,杜赫南撓撓頭,隻好無奈地走了。
……
二樓的浴室點着燈,賀威調整淋浴的溫度,開始向浴缸放水。升騰起來的熱氣迅速彌漫開來,模糊了玻璃,也朦胧了視線。
“為什麼去喝酒了?”他冰涼的手指撫過顧寥江的額頭,“寶寶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醉酒的顧寥江相當粘人,摟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答非所問:“……好困……”聲音綿軟,帶着濃濃的醉意。
賀威去脫他的T恤,動作溫柔,“洗幹淨了就睡覺,乖。”由于顧寥江緊緊貼着他,這個動作難度非常大。賀威嘗試了兩三次才成功。
賀威脫掉他的上衣和褲子,又一次用手試水溫,小心地将人放進浴缸裡。
狹窄的空間裡,每一寸空氣都是濕潤的。燈光透過浴室中朦胧的水汽,變得柔和迷離,形成一圈圈缥缈的光影。
“唔,賀威……”溫熱的水包裹住全身,顧寥江的意識開始回籠,軟綿綿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賀威同樣脫下衛衣,身上漩渦的旋轉速度明顯變慢。他擠出沐浴露,“不是說九點麼。寶寶,你遲到了。”
顧寥江眼睛裡滿是水霧,顯得格外剔透漂亮,像一汪澄澈的清泉,“不好意思呀……”冰涼的沐浴露觸碰到肌膚,顧寥江下意識往裡縮了一下。
“不許再有下次了。”賀威寒聲說,一雙黑眼在緊蹙的眉頭下更加深邃凝重。
“嗯嗯,一定不會哒!”
半睡半醒的顧寥江見他鎖着眉頭,立馬湊上去,“寶貝賀威,不要生氣啦。”他突然緊緊勾住賀威的脖子,蜻蜓點水般吻過他的唇,“這是我的初吻,送給你了。”
牆壁上水珠凝結,靜悄悄地往下滑落,如同晶瑩的淚滴。
賀威摸了摸嘴唇,一切來得太快,他隻感受到了柔軟的觸感,以及空氣中襲來的淡淡的酒香。
很軟。
很甜。
他困惑地問:“初吻是什麼?”
顧寥江不說話,眼巴巴望着他。
“……真可愛。”賀威撥開他濕漉漉的黑發,“那肯定是很寶貴的東西了,謝謝寶寶。”
*
顧寥江醒來已經日上三竿了。
他懶懶打了一個哈欠。模糊的記憶告訴他,自己醉後除了睡覺就是睡覺,沒有鬧出糗事來。
賀威早早起床,坐在畫闆前畫畫。畢竟暫住在顧家别墅,他乖乖地聽顧父的話,白天窗簾拉開,晚上房間裡都會開燈。
顧寥江洗漱完畢,準備喝碗粥當早餐。
他看着手機,整整三十七條未讀消息,時間來自昨晚十點半。
杜赫南?
這貨給自己發這麼多條消息幹嘛?該說的話昨晚不是已經說過了麼?
他往上翻,劃到第一條消息。
【我見到賀威了。】
接下來是幾段語音。杜赫南聲嘶力竭,詳細講述了昨晚自己被拒門外的全過程。
【老顧,我感覺他簡直要把我給吃了。】
怎麼可能。
賀威在他面前要麼冷冷的,要麼呆呆的,哪裡會對他的朋友生出這麼大的敵意?
顧寥江舀了兩勺皮蛋瘦肉粥,看向在陽台畫畫的賀威,“賀威,你昨晚看見杜赫南了嗎?”
雖然自己沒有主動給他看過同學的照片,但是僅僅憑借氣味,賀威就能輕松辨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