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總是在夏天變得脾氣暴躁,所謂‘燥’與‘躁’同音也不外如是。
此時正值七月下旬的一個平平無奇的午後,豔陽高照,揮汗如雨。可惜勞苦的工人并不會因為微薄的高溫補貼就變得樂此不疲,隻會因為透過鞋底的難耐熱意而更為不快。
……
一座高架橋上此時正堵得水洩不通,排在末尾的轎車锲而不舍地按着喇叭,坐在裡面的中年司機捶打着方向盤,怒氣沖沖。這般洩憤的舉動讓他坐在副駕駛的妻子皺了皺眉,卻也隻是把教訓的話咽回了肚子裡。
也怪不得他如此心急火燎,畢竟原地等候早已二十分鐘有餘,可他卻仍是沒有機會能把車往前驅動哪怕一厘米。
可是排在他前面的,尤其是更為前面——直至視線能探知堵車緣由的前面——那些司機都不約而同地放棄鳴笛,顯然他們比排在末尾的那位先生知道得更多一點,比如他們眼前的慘狀——
一輛出租車與另一輛私家車以一種頭對頭的方式來了場相當激烈的碰撞,隻不過顯然私家車的質量更勝一籌。
出租車已經被撞得面目全非,隐約能在油箱蓋見到一點火花,整個車體都以一種慘不忍睹的方式被推到高架圍欄,像是一個被随意踩癟的易拉罐。就這麼擺在路上,讓前前後後數以百計的車輛統統滞留不動,不敢再靠近一點。
這是一場相當殘酷的車禍。圍觀的某輛車上後座的母親捂住一旁女兒的眼。而當事人,一位年輕的男性正焦急站在自家車的旁邊,打着電話語調顫抖地向聽筒那頭說着些不成邏輯的話,多幸運,他還能說話,另外一輛車上的當事人們就沒那麼好運了。
霍嗣的腦袋重重磕在中控台上,但比起旁邊那位出租車司機,他的運氣顯然算是好一點,此時還算是清醒,盡管他能明顯地感覺到這點清醒也在迅速渙散。
冷,沒有盡頭的冷,如同泡在一處永遠不會變暖的冰水裡面。過了會兒就連頭也被摁了進去,窒息的痛苦已經狠狠掐上了他的脖子。
可憐的霍嗣。他大腦所能做出的最後一條判斷就是自己的身體已經失血到無法等到救護車趕來了。這一條如此年輕,如此鮮活的生命似乎就要在這裡消散了。
不甘心。霍嗣心想。才21歲,連戀愛還沒談過,他還沒來得及一展宏圖呢。
又過了二十分鐘,救護車與警車才姗姗來遲,後面在這個世界發生的一切事情都與霍嗣沒有關系了,他聽不見來自親人的悲怮痛哭,也看不見法庭上的唇槍舌戰,他就在彼時彼刻無能為力地閉上了眼。
……
……
不知過了多久,窒息感似乎消失了,起初霍嗣覺得有點不真切,可等寒冷也慢慢從他的身體裡褪去,身體也重新變得溫暖了起來之後,他才有了些許真實感。
可也隻是些許罷了,他拼盡全力想睜開雙眼,可卻無濟于事,掙紮幾回後便放棄,幾個呼吸間便又重新陷入了睡眠。
……
等到再次清醒過來時,他幾乎在自己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情況下就睜開了眼睛。
映入他眼簾的不是低矮的車頂,而是一面……相當富麗堂皇的天花闆。來不及思考,他下意識動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非常幹淨,絲毫沒有流血的樣子,但卻發生了更難以理解的事——他手與腦袋相互碰觸所帶來的觸感似乎與之前大相徑庭。
他把手移到眼前,着實被吓了一大跳——他的手不僅變得稚嫩白皙了許多,更為關鍵的是——小到讓人難以置信這是位正常發育的二十一歲成年人的手。
确定自己還活着便好多了,他雙腿一屈從床上彈跳了起來,卻沒适應好,差點摔到地上。還以為是自己的腿腳不方便,等他站穩之後才又驚奇地發現——他的腿也變短了!
我被救活了?
但我成侏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