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興建時,工部與少府便充分征求了秦王的意見。
他是頭一位要在京中建王府的皇子,因沒有先例,所以便可由着性子來揮灑,将一座王府硬生生分了前後兩部分。
後花園子挖湖建山,比前頭正經府邸還大。正經有名字,名為課織園,寓意課讀之餘,不忘耕織。
這箱中裝着各處的名冊,打眼看去,足有二三百人,這還隻是女眷。少府是家生子太多,安排不開,全塞秦王府來了吧。
真不知前頭這些院落又有多少小厮寺人,若等量來算,也得不少于二百了,蘇長史是如何安排的。
想那正經就倆人的家,前呼後擁這麼些人,哪裡用得到。
宋嬷嬷曾言,凡世家大族若是人口繁衍,便易生弊病,這病根往往就是初代便坐下的。一味豪奢放縱,不是能興家業的做派。
曹公也借着鳳姐的口說過五大弊病,人口混雜,遺失東西;事無專執,臨期推委;需用過費,濫支冒領;任無大小,苦樂不均;家人豪縱,有臉者不服钤束,無臉者不能上進。
管理這樣一個家,與經營一家公司,差别不大。
都要求分工明确、落實責任人、賞罰分明、規定工時、嚴控支出等。
明媚靠着迎枕,細細思量。
淺綠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對,忍不住靠近深綠,小聲道:“頭三日不理事,關系新娘子一輩子的尊榮安定。王爺怎麼這般急迫,就不能明日再送來。”
深綠又拍了她一巴掌,她抿了抿唇,不言語了。
支起大桌子,四個人将名冊取來,分工合作,開始列表。
少府與掖廷宮送來的人,都有詳細信息記錄,每年尚宮局都要核對數次,府中尚宮房也有相應職能。
大内的尚宮女官,最高者為正三品,在皇後娘娘中宮聽用,掌管着六局的全面事務,能參與宮廷諸多事務的決策和管理流程。
王府内的六房,目前最高者為七品,尚宮房的尚宮娘子職權與宮中類似,要負責辦公室、人事、财務等工作,等于抓行政工作的總監。
這位尚宮娘子與手下的掌記,都是細緻人,名錄内信息記錄的很全,各房各院從随侍的到掃地的,一個不差,家庭信息、來源出處、外貌長相等,清楚明白,一應俱全。
四綠将人員信息拆取出來,将各人的同鄉、姻親關系全挑出來,再看都在哪個位置上,有沒有勾連内外的可能。
比如,如今秦王與河東司隸關系緊張,家中仆役便基本不要這兩地的,有姻親關系的也不行。
捋了一遍,發現所有人員基本都來自秦州、關西、并州、江南等地,少府與掖廷還是費心了。
就是這人員未免也過于冗雜,單一個尚宮房,就三個部門的工作,不算尚宮自己,竟有二十一人。
管人的司記一名、典記兩名、掌記四名,也就是說人事部經理一名,副經理兩名,辦事員四名,這麼多人除了管每年花名冊更新,就是管考勤記錄,再就是每年其他房裡送來留存的檔案。
等于7個人,一天就記錄出勤、請假這點事兒,勤快點整理整理檔案,要不花名冊做挺漂亮呢。
更奇怪的是,這麼個人事部門,偏生還管着物品出入庫記錄,各種儀式的流程,與同一房的司簿掙權,還與尚儀房交叉,典型的事無專執,臨期推委。
該管理的人事考核監督懲處,卻全無體現。畢竟,這府内沒有内刑院,犯錯了的婢女是該罰錢還是該打闆子,都還是人事的活兒。
若是賞罰不公,或隻賞不罰,就埋下了家人豪縱,有臉者不服钤束的禍根,畢竟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一看經理和副經理三人的籍貫,再看尚宮的籍貫,哦,都是一個地兒的。
司記一名、典記兩名,雖然不是有品女官,但月錢豐厚,活計基本沒有,估計養尊處優每日比秦王都悠閑,秦王沒事兒還上大街上看看有沒有不平事兒好管呢。
管事兒的司言一名、典言兩名、掌言四名,也就是說辦公室主任一名,副主任兩名,辦事員四名,管着上傳下達,文書來往,會議記錄、會見客人等。這倒也罷了,偏生還負責宮廷禮儀,與尚儀房再次交叉。
這麼個不管人不管錢的地兒,以目前府裡的情況看,也是個沒活兒幹的,這也塞滿了人,看看籍貫,不是尚宮的同鄉,再看看尚儀等人,确實沒有牽扯,還得具體分析。
管賬的司簿一名、典簿兩名、掌簿四名,這是個會計部門,管着六房所有賬目,俸祿發放、物資采購、房屋維修等都要在這裡記賬走賬,盤點庫房、保管憑證、記錄支出也是職責範圍。
但是采購與維修本身,該是辦公室安排的活兒,也讓會計幹,就過分了吧,自己買來自己入庫自己核銷,沒有這麼幹的。隻這一處,需用過費,濫支冒領的病根就坐下了。
看了看籍貫姻親,這個部門和尚宮等人貌似沒什麼關系,但司簿與尚儀同是掖廷出來的,還都在同一位尚儀姑姑手下做事,師出同門。
尚宮許是知道司簿權利過大,又因某些原因不能治,令司記用記錄出入庫來制衡,也不讓司言去管。
再看尚儀房,這是負責禮儀起居的部門。部門總監就是尚儀,麾下有司簿、司樂、司賓、司贊,分管教育、舞樂、會客、禮儀等,一應編制配齊,連尚儀在内二十九人。
這裡,會客、禮儀的職責便與上述辦公室又重複了。
誠然禮儀之大,是我朝重點項目,禦前失儀乃是重罪,但是目前府中側妃皆女官出身,沒有孩子用不着教育,這個尚儀房是一丁點事兒不做,白養着二十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