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姨染病的時候,您給她開門了嗎?”
強壓着怒的一聲落下,像是當頭棒喝,李吉瞬間安靜。
堯犬的語調很平靜,可問月鼎卻能感覺到,他的心情比剛才更差。
“借着周姨的遺願讓我回來,卻半句周姨都不願提。”
“除了自家香火和在村裡的好名聲,你誰都不在乎。”
說着,堯犬想到了很多零碎事。
周姨會偷偷給他塞紅皮的雞蛋,可那會她家也就一隻會下蛋的母雞。
她往他娘枕頭下放的布料很軟,是村裡女人們最愛的喜慶紅色。
她說她名字很難聽,讓堯犬一直叫她姨就行。
她說她在村裡長大,就喜歡村裡,沒想着出去。
最後她生了病,渾身起疹子。從郎中那回來,被李吉和李大祥關在門外。
他要她去他家歇着,她急急避開他的手,隻說病會傳染,她有去處。
後來,他再沒見過她。
......
堯犬打小颠沛流離,其實在滿稻村也沒待幾年,他以為自己早把好事、賴事忘了幹淨。
其實沒那麼好忘。
手心亮起火,堯犬看向地窖,眼中灼灼:“活屍就不該存留于世。”
尤其是李大祥這種将母親拒之門外的渣滓。
“住手!!!”
李吉用眼神懇求問月鼎。
可問月鼎不為所動。
從堯犬開始說話起,他就隻是安靜地注視這一切,像是不管俗世的谪仙。
“許堯犬!”
“我把你要的東西給你,你放過大祥,他已經死一次了,給他留個全屍————”
腦子一熱,李吉口不擇言。
“要是你娘也在活屍裡面,你會這麼狠心嗎?!”
砰。
毫無預兆地一聲巨響,那綁着人椅子在地上重重翻滾了幾圈,一條木腿被徹底掰斷。
堯犬金色的瞳孔縮成一團,胸膛重重起伏,像是發怒的獸。
“你說什麼?”
問月鼎終于有了動作,及時抓住了他的手腕。
“堯犬。”
溫和的聲音在他身畔響起:“停下。”
那果真不像握劍的手。
上面沒一點繭子,隻有手腕處的那串冰涼的菩提,咯得他骨頭微痛。
問月鼎握得很松,可能随便一用力,就能掙脫開。
在經脈裡亂竄的暴戾陡然凝滞,堯犬亂糟糟地想。
“停下。”
問月鼎又重複了次,聲音很輕。
盛怒之中,堯犬沒有甩開問月鼎。
他握緊的拳緩緩松開。
“仙人,救我!”
李吉趁亂求救。
“把他的東西還他,我保李大祥全屍。”
問月鼎居高臨下看着他,再沒扶他的動作:“要是還想村裡的活人能活下去,就配合我,莫要得寸進尺。”
對他來說,這已經算得上重話。
“.....是,是!”
李吉在地上慌亂蠕動。
問月鼎給李吉背上貼了個符,這才讓堯犬松綁。
剛一松綁,李吉看都不敢看兩人,連滾帶爬地回屋取東西。
“你怕我殺他?”
堯犬的呼吸依舊很重:“我有分寸。”
問月鼎不答,從納戒掏出個盒子,分了塊糕點給他:“給。”
這糕點剔透,做成牡丹花模樣,看着就是金貴玩意。
堯犬全無胃口,但還是謝了他。
“齊改那盒豆糕,你不是吃完了?”
他勉強笑着:“怎麼還有?”
問月鼎這人不光能睡,也能吃。
而且什麼都吃,金貴的糕點愛吃,玉米棒山藥蛋也不挑。
愛吃愛睡又不胖,他很少見這種人。
“我自己帶了。”問月鼎理所應當道,“拿他豆糕,本就隻是氣他。”
幼稚。
“......謝謝。”
堯犬的情緒穩定了許多,輕聲道。
他确實太沖動了。
“你殺不殺他,那是你的事。”
聞言,堯犬詫異地看問月鼎。
問月鼎拿了塊糕點,将盒子收起。
“可你現在殺李吉,所有人都知道是你做的,但你還得為周姨查活屍的事。”
他認真和堯犬分析:“你看,等臨走之前把他打一頓或者殺了,然後趕緊跑。”
“天高皇帝遠,你也再不回來,滿稻村的麻煩找不上你。”
堯犬:.....
他竟然覺得,問月鼎說得很有道理。
這人,還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