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屁股後面,還跟了條辛苦維持秩序,但無人在意的纏朱。
問月鼎的這一覺格外地長,也格外安穩。
睡夢中沒有鬼面,沒有血菩提,隻有冗長的安靜。
不知過去多久,細微的嘈雜聲将他喚醒。
睜開眼,入目是一圈的臉,十來個穿着試鋒校服的人關切地看他。
“你醒啦。”
齊改的聲音帶着欣喜。
被人注視得發毛,問月鼎瞬間清醒。
他緩緩起身,往後靠了靠:“我睡了多久?”
“三天三夜。”
一道誇張的女聲響起,站得最近的合體期女修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
“月月,你把你言姨擔心死了!”
“娘。”齊改尴尬,“他人好着呢。”
發覺到問月鼎不自在,旁邊的一圈試鋒門修士你看我我看你,随後默默退下。
“還敢說?”
言潋沒好氣地拍着齊改的腦門:“死孩子正事不幹,人家不想比,還拽着人比試。”
齊改抱着鷹,讪讪道:“娘,我這不也幹了事。”
“是。”言潋噗嗤一聲笑出聲,“那誰見着我時,抱着我哭得半死不活。”
“說什麼....娘我沒用,可我沒跑,我不是孬種。”
問月鼎沒忍住,嘴角抽了抽。
“娘!”齊改氣成了紅色。
“你們!”
“抱歉。”問月鼎誠懇道,“我隻是想到了别的高興事。”
“你又沒說錯,害羞什麼。”
“小改不孬,是獨當一面的修士了。”女修收斂起笑,“我們這些長輩來得太晚,才讓你們受罪,錯在我們。”
她看向安靜裝蘑菇的問月鼎,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看給咱月月都餓瘦了。”
“過幾天和姨去試鋒,姨包下福滿樓,請你吃飯。”
“不必了,言姨。”
問月鼎弱弱地岔開話題:“村裡怎麼樣?”
他昏睡三日,試鋒的增援已到,村裡應該太平了才是。
“我們在善後,别太操心。”
言潋笑着摸他的頭,輕聲道:“這麼會操心事,真是長大了。”
第一次見問月鼎,他還躺在襁褓裡。
“言姨。”問月鼎輕笑,“我都十八了。”
他娘朋友遍天下,言姨是關系最親的幾個之一。娘走了,她總想着給他們兄妹三人做些什麼。
“好好,是大人了。”言潋一左一右,笑着摟住兩個孩子。
“你們都是仙家未來的驕傲。”
齊改一掃剛才的憤懑,得意像個孔雀,問月鼎倒是有些失神。
“堯犬呢?”
扯了會閑話,問月鼎問。
這是堯犬家,可這般久都沒見堯犬。
“你醒來前剛出門。”齊改道,“最近村裡不少人在祭拜,他也去了。”
“我去找他。”問月鼎的睡意徹底消散。
堯犬随時可能離開,羅盤在村裡不起效,他得盡快确認堯犬身份。
“您不用擔心我。”
“行,你别太累。”
言潋心大,見他堅決,輕巧應了。
“娘,咱倆是不是忘了告訴他。”
問月鼎已經離開,齊改才如夢方醒:“明鹫宗不是說了,他二弟要過來。”
“對啊。”
言潋和兒子面面相觑:“小晏是不是今日下午就來?”
可問月鼎已經跑沒影了。
“算了,當給他個驚喜吧。”
亂葬崗。
堯犬掃着墳包上的落葉,李吉呆呆坐在他不遠處的墳頭,手邊丢着酒壇。
村裡煥發生機,可他像是老了十歲。
“堯犬。”
他醉醺醺喊住堯犬:“你覺得....是我錯了嗎?”
牽頭留住村裡的活屍,趕走道士,和村民打包票瘴氣不礙事...樁樁件件,他存着都十成私心。
可他費盡心機,他的兒子還是在那個沒瘴氣的晚上爬出地窖,義無反顧地往墳邊去。
被定住的他隻能眼睜睜看着他走遠。
那日之後,滿稻村再無活屍和瘴氣。
有部分村民不滿,甚至和修士又哭又鬧,但更多人接受了告别。
他們回到田邊,開始正常的生活。
“是。”堯犬毫不客氣。
“你之前受到的所有苦難,都是你的報應。”
“......”
李吉低頭:“我對不起你,你恨我是應該的。”
喝了酒,他的話格外多:“你娘走那天,我在你家窗前,看你跑出去買藥。”
“我聽到她拜托盼死照顧你,說給她的盒子,一定要等你離開前再還給你。”
他一直記着。
可堯犬離村那日,他躲在屋裡,将盒子偷偷藏起。
“周姨說過,她不喜歡别人喊她名。”堯犬打斷他,“别覺得我娘的遺物還我,我們債就清了。”
他面無表情。
“你這種人,遲早和李大祥一樣不得好死。”
“堯犬。”
清風似的聲音傳來。
問月鼎氣喘籲籲,小心翼翼在各個墳頭間穿行。
堯犬臉上的冷意消退。
隻短短一瞬,面相都和善了不少。
“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