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是同類。好啊。好。我明白了。”
最後一條藤蔓從異能者的殘軀裡分離,扔下了卡西烏斯仿生人。正在裂解的引擎核心催動花朵急速生長又腐敗,異能者渾然不覺,隻顧仰面笑着,用沙啞聲音背誦道:
“通過漫長且黑暗的路途,我自會踏過衆多罪惡的身軀,到達神的殿堂……”
烏蘿搶在核心爆炸之前張開機甲的保護盾。駕駛艙檢測到駕駛員體力透支,自動将她彈出。
遭到黑液與火焰輪番侵襲的土地現在被保護盾散發的微光籠罩。烏蘿的意識第一時間被光明吸引,身體逐漸麻木,直到有人将從背後靠近,帶她遠離那危險的誘惑來源。
卡西烏斯在不斷後退的背景裡注視着她。似記憶又不似記憶。因為這一次光芒沒有彙聚在他身邊。而且危險也并沒有遠去。
他在打出危險的手勢。
神經反應終究起了作用。兩人在爆炸氣浪襲來的那一刻同時趴下,在飄搖,動蕩,荒誕卻真實的世界裡緊緊抓住彼此。
熱量拔地而起,摧毀所有人造痕迹,唯有機甲在守護兩人,仿佛巨人屈身靠近,用心跳聲在混亂動蕩的穹頂之下錨定住一個支點。
爆炸過後,昏暗而蓬松的空白背景裡,逐漸有一團團花粉飄落。烏蘿從皮膚的燒傷痛感裡逐漸清醒,背靠機甲和卡西烏斯站了起來。
血液裡的藥物還在發揮作用,讓她像踩着雲彩一樣走近仍然冒着神秘火光的引擎,絲毫不感到有任何情緒波動。
然後呢?
現在應該怎麼做?
卡西烏斯抓住她的手說了什麼。
烏蘿望向他,意識到這雙屬于仿生人的手掌正強硬地按在自己的皮膚上,而且無論如何他都會繼續存在……
一股難以抑制的排斥感湧上來。她從他身邊逃開,對着一團爛泥,卻仍然被花粉裝點的無比美好的地面嘔出喉嚨裡凝結的血塊。
粘稠阻礙物被排空,來自現實的瑣碎細節搖搖晃晃地重新回到身邊。藏在甯靜的黃綠色花粉之下靠近她的是那些仿生人員工。過分馨香,唯美的幕布同樣讓它們身披新衣,以至于她一眼望去并沒有認出這些人的身份。
卡西烏斯與自己的同類謹慎周旋,時不時回頭望向烏蘿。她知道他肯定想說什麼——主人沒有危險不能使用武力——她擡起昏沉頭顱,望向機甲思考着自己是否需要再驅動它。直到有仿生人叫出了她的名字。
“烏蘿……”
她的視線越過卡西烏斯,望向那個步履蹒跚的身影。
對方斷斷續續道:
“我……任務……保護……”
兩人迎着深沉晨曦對視,她這下才認出這張被損壞的面龐原本是金絲雀。
他自霧氣裡走來,拖着自己受損的四肢和記憶核心。花粉覆蓋了仿生人面容的破損處,重現出一絲來自過去那個年輕維和官的稚嫩痕迹:
“我。金絲雀。保護您。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想死。”
金絲雀伸出手,對烏蘿遞出一樣薄薄的東西。
她從金絲雀頭顱裂口裡看見了新生的植物嫩芽,綠液争相淌下神似淚痕。其他仿生人同樣如此,帶着渾身嫩葉痕迹,順着花粉的飄蕩痕迹搖晃。
烏蘿接過了仿生人手握的照片。紙片上虛構出的兄弟合影正在被綠意與花粉淹沒。
她摘下了他的記憶核心,輕聲道:
“你會沒事的。任務結束了。”
仿生人原地坐下,平靜地融入奇異自然。
烏蘿和卡西烏斯向博物館外走去,不久後就看見通紅的火焰劃過天空的光彩。指揮部的援救小隊穿越火焰,現身清掃現場。
強烈的沖動讓她越走越快,想要重返現實。
果然,在救援人群中,她看見了身穿白衣的少年正在走來。兩人視線相交的那一刻,同樣的話語脫口而出。
“我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