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到冬日天氣越短，冬至這天尤甚，書院裡冷冷清清，基本上所有的夫子和學生都休沐回家了，白芷今年要下山陪爹爹，整個書院隻留下住進了山旁新居的夫妻二人，另有書院門口看門的大爺和他在學子寝舍當值的兒子。那父子二人也是附近村子的村民，家中沒有其他親人，便一起上山找事做，一齊留了下來。

青松山的地界其實不止書院這一塊，連帶着周圍和後山，足足修建有能放的下三座青松書院那麼大的地方。

書院原也是十年前一戶京官的别院改建的，這京官辭官回鄉，連帶着家中妻兒仆從都跟着回了老家，宅子就此荒廢，因為地方太偏僻，一直沒有人接手，就此荒廢，倒是被程隽安撿了個便宜。

這别院砸在牙行手裡十年了，價錢一降再降，好不容易遇到程隽安這麼個賣主，有人接手，自是感激涕零的簽了契約畫了押，生怕人反悔不要了。

因此學生多起來之後，學生的寝舍擴建了院子，又修了雅緻的山水涼亭，後廚也新辟了菜地果園，還有養家畜的院子，從山下雇了百姓來喂養。

原先的聽松亭倒是沒什麼人去了，書院上下便一緻決定，繞過亭子那邊還有塊地界，可以給院長和院長夫人修個小院子。

冬至前兩日二人便搬過來了，這是一個放在姜溯霜一個現代人的眼裡已經很大，放在大晏人眼裡卻很小的院子。

主屋連着書房和姜溯霜讓人隔出來用來洗漱洗澡的地方，又專修了暖閣和兩間偏房待客用。另有一座姜溯霜不能沒有的廚房和柴房，院子裡大都空着，等開了春再移栽些花木過來。

眼下院子裡隻挖了個小池子，姜溯霜預備在裡頭養幾尾錦鯉，另有石桌石凳一套，藤椅兩把，姜溯霜喜歡躺在院子裡曬太陽。

因為書院裡沒有學生，天氣又冷，姜溯霜這天賴了一會兒床才起來，煮了小米粥，蒸了昨天剩的包子做早飯。

吃過早飯後，姜溯霜端了一盤自己蒸的米糕，一盤桔子和程隽安鑽進書房，程隽安照舊忙公事，姜溯霜側倚着軟榻翻話本，腿上蓋着毯子，屋裡燒着火盆，姜溯霜簡直昏昏欲睡。

她和程隽安相處向來是這樣，兩個人坐在一起不說話，可以感知到對方的存在，有時還能心有靈犀的擡起頭互相看一眼。

“叫你早點兒來，就在家裡磨蹭！”

“哪裡是我磨蹭，明明是你非抱着慕兒不撒手！”

“你說這都什麼時辰了，他們倆怎麼沒什麼動靜，不會還沒起吧？我們會不會看到什麼不該看的啊？”

“……你想什麼呢……”

姜溯霜被這驚世駭俗的話弄得立馬清醒，坐起身打開窗沖着外頭道：“大哥大嫂如何這個時辰來了？怎麼也不叫人先來封信？”

柳初激動的扯扯自家夫君得袖子，用自以為很小的聲音道：“還好還好，都起了，都起了。”

姜溯霜：“……”

“哈哈哈，”柳初尴尬一笑，“原來你們聽到我們話說了……哈哈哈……”

姜溯霜實誠道：“說聽不到也難啊大嫂，我們這院子就這麼大，況且……你們馬上就走到我這窗戶下邊了。”

柳初求助的望向自家夫君，不曾想人已經同出來迎接的弟弟說話去了。

姜溯霜也從軟榻上爬下來，“行了行了，我這就出來，瞧瞧你給我帶了什麼好吃的？”

外頭不僅有程永安柳初夫妻二人，還有三個丫鬟一個小厮一個廚子，柳初說知道他們二人今天要留下守書院，特地從家裡運了食材和廚子過來，要陪他們過節，吃餃子。

“這是我娘家那邊帶來的熏魚！還有馬蹄糕！芝麻糖……”柳初一樣樣獻寶似的拿出來給姜溯霜看，“今日便不用你動手啦！多休息休息，陪我說說話！我可是把小家夥都留在府裡沒帶來呢，原是想在山上住一晚的，但慕兒還小，離不開人呢！下午陪你們用過飯還得回去。”

柳初帶來的丫鬟手腳麻利，姜溯霜剛和柳初在暖閣中坐定，便端了熱的橙香茶湯來，瓜果點心，柳初剛剛說的那些吃食，各裝了一小盤，又點了香，擺了幾盆花。

屋裡一下子便有了人氣兒。

“如何不把孩子帶來？”

“原是想帶的，”柳初仍是一張小圓臉，輕皺着眉的模樣尤其可愛，“可外頭天太冷的，她生下來就沒出過屋子，怕惹了風寒遭罪便沒帶出來，府裡還有兩個奶娘和丫鬟們照看着，我也放心。”

古代醫療條件有限，小孩子最怕生病，姜溯霜了然，“等過幾年孩子會走會跑了，也帶上山來看看，山上好玩的，有意思的可多了。”

“我雖說有些羨慕你，但看到慕兒這麼可愛，我也不覺得後悔。”柳初拿了一個桔子，被冰的一個激靈，又放回去。

“桔子這樣吃也好吃。”姜溯霜放了幾個桔子到火盆邊。

柳初托着臉等吃，“前些年我娘每次寫信就是催我早些懷上孩子，等我懷上孩子又催我把永安看緊些，真煩啊。”

她說的話姜溯霜從沒經曆過，更不好妄言别人的不是，更何況對方是柳初的母親。柳初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家中諸多事情不能對外人道，姜溯霜想想也能知道事為什麼，但她不能說，隻能盡力安慰她，叫她别放在心上。

“我說永安他隻喜歡我一個，不會娶别人，家中沒有婆婆催，隻有常年忙于朝政的公公，公公從不過問這些，我娘還不信。”柳初歎了一口氣，“我知道我娘是為我好，但她每次寫信都這般，我連娘家都不想回，更何況那家裡兄弟姐妹一大堆，我也懶得應付。長……你娘不催你嗎？”

姜溯霜搖搖頭，“我娘不催的，她其實隻在乎每天跟我爹去哪裡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