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幽之地，恰好處于東南西北四方的分界之處，李逍是中幽世家之子，他确實有一個親妹妹。

“天柱事大，段月本應與他同行，但試劍需要宗主主持，他便托我随行，所以我會以容與君的身份跟着李逍。”

“我要跟他一起去——咳咳咳……”邊玉珣捂着嘴猛咳一陣。

先不管他和步成塵的個人恩怨，事情變數太大，陰女祭這種不可能存在于《求道》中的事情都被扯了進來，又與天柱有關。不能讓李逍一個人對上，更不能讓步成塵單獨跟李逍對上。

而且，西方天柱的名字竟然叫若木……不知是不是巧合，邊玉珣在雲擁川外遊曆時，路過一片茂盛的石頭林，林中多刻有壁畫銘文，講的便是若木救人育人的故事。

傳說中西方是大片大片的沙漠，水源匮乏，人迹罕至。有一商隊路過此處，遇上了百年難遇的沙塵暴，一行人罹難，唯有一女嬰落在一片綠洲中幸存。若木為了救她，劃開自己的軀幹，滋潤了女嬰，又摘下果實令她飽腹。她成了沙漠的孩子，在若木養育下成人，甚至建立了漠地城邦。

邊玉珣有幸見過那位王的後代和殘存的城邦，故而對若木有着深刻印象。

步成塵輕拍他的後背：“那是自然，我會帶你一起。”

邊玉珣推開他的手，瞥見自己手腕上尚未退卻的淤青，這是被步成塵抓出來的。幾日前将他直直往天劫下面推，雖然命大沒死，發燒時甚至被對方照顧得很好，但是想到步成塵要跟在他的身邊，他就覺得後背生寒。

他不信步成塵。

步成塵強硬捉起他的手。

邊玉珣惶恐：“做什麼？”

對方在自己手腕上的淤青劃過，痕迹漸消。

邊玉珣是第一次碰上他未着手衣的手，寒冷如堅冰，冷意幾乎鑽入了他心裡。

步成塵許是注意到他臉上的不情願與懷疑，于是問道：“事關天柱，或許會觸碰到天道的力量。用它幫你松動封印，早日有力量護着你的李逍，不合你心意嗎？”

當然合心意，有步成塵在，無論是保護他還是幫助他，都無疑是非常強大的助力。相反，倘若他對李逍存有加害的心思，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都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合心意，但與你無關。”邊玉珣抽手，絲毫未動。

“你不要怪我。”步成塵道。

邊玉珣聽見他的話更加來氣，使勁抽手卻隻有自己皮膚生疼：“你，你食言在先，我現在不信你，也不願意為你做事。”

步成塵道：“我沒有食言，我隻是在做我一直以來做的事。”

邊玉珣仰視着步成塵，想從他的眼睛裡瞧出些許端倪，但他的眼裡隻映着自己蒼白的臉。

“而你的出現讓我非常不解，李逍于你而言是陌生人，你為什麼一定要幫他？”

邊玉珣噎住：“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隻是不懂你。”

邊玉珣心中隐約有些不安，反思一下自己這些時日，有些地方确實做的不夠嚴謹，甚至露出了很多破綻，尤其是在步成塵面前。但是不知為何，在他面前總是會不知不覺暴露自己的疑惑和内心真實感受。可以說他本意想要防備這個人，但事實并非如此。

他的目的是絕對不能夠暴露的，尤其是暴露給這個人。邊玉珣雖然覺得愧疚，但并不多。

于是他隻能道：“你不能動李逍。”

步成塵隻在他傷口處多次揉撚，化去殘存的淤青。

“但是我可以幫你對天道，隻要你承諾不再去傷害李逍。”邊玉珣思忖再三，退了一步。左右是對付天道，随便步成塵怎麼去折騰，隻要最後李逍能夠飛升就行，這樣他就能離開這個世界。而步成塵突然對他的修為有所關注，态度有了轉變，想必應該是需要他。

“為了李逍？”

“不，是為了我自己。”邊玉珣道，“想必你在某些事情上需要我的幫助，所以這是我的條件，我可以為你所用，但是你不能動李逍。”

步成塵輕笑：“還算聰明。”

邊玉珣扣住步成塵手腕，追問道：“所以？”

“我可以不動李逍，但是他是死是活我不會去管。”

“隻要你不出手，他就能活。”

“我答應你，但是在你修為恢複之前，你必須聽我的話，别去送死。”步成塵傾身，湊近他的臉，“我最不希望親眼看着你死在我之前，邊玉珣。”

邊玉珣道：“隻要你不送我去死，我就沒那麼容易死。”

……

出發當日，步成塵與邊玉珣一同出了青川。此行隻有四人，除去他們三個之外，段月又找江寒要了藥王谷的大弟子出來，于是楚尋玉便也跟随。

他們都來過六溪村，對這裡還算熟悉。找了一些當地人打聽，得知今日便是陰女遊行的第三日，要路過此處在神壇借道休息。

曾經的神壇，如今變成了一片廢墟，被村民用圍欄圍起，四周撒了一圈五谷，又在震巽乾坤四個方位支了一個供台，各自放上一鼎香爐，每日敬香三支。

神像傾倒，村民擔心神明發怒一去不複返，便想着用這種方式彌補。但可憐的是，他們根本不知道此地守護神送子母早就被抱子妖取而代之，如今六溪村并無神仙照拂。無論怎樣做，都不會有人再回應他們的祈願了。

雖然此地妖氣已然消散，但邊玉珣還是敏銳地覺察出來有些壓抑，他蹲下身來觸碰腳下的地，除了地脈靈氣，這裡一定還有别的東西存在。

邊玉珣盯上了一旁根系曝露在衆人視線之内的老槐樹，招呼來李逍道：“李逍，過來摸-摸它的根。”

李逍拂去塵土，摸上了樹根。

土地與地脈相接，通過草木的根系可以感知地下的靈脈。

“邊前輩，這，兩道氣息？”

正如邊玉珣猜測的那般，地下确實有兩種不一樣的氣，奇怪的是這兩種氣并非簡單的共生關系，而是彼此作用，相互拮抗。

“引氣入體，是将自然之氣化為己用，至此修道之人始道一重，開了第二生門。同理，若是有人将‘氣’引入其他的地方，便是變相奪了原處的生機。”邊玉珣觸及樹幹，嘗試逼出另外一道氣。

但他修為不夠，完全逼不出來。

步成塵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邊玉珣皺眉抽手離開，站到了李逍身邊。步成塵沒有什麼反應，隻将溫潤的法力送入樹幹中。

那道不屬于歸墟的氣息自枝幹縫隙中鑽了出來，被楚尋玉用如意絲捆縛住。

邊玉珣揉着自己的手對李逍道：“你再感受一下。”

“一道了！”李逍驚訝道，“但是另外那氣是什麼？”

楚尋玉垂眸，手裡捏碎了那一團幽藍的氣道：“死氣。”

步成塵松手，又敲了敲槐樹，掌下生出無形的障壁将衆人和這棵樹罩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