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傍晚,日頭西斜,橘色晚霞映照在天。每當這個時候,舒望總會覺得空氣中有一種好聞的味道,跟白天完全不一樣。
黃昏總是一天中最有人味兒的時刻,日光餘熱烘着綠樹青草,城市裡不見炊煙,食物的味道依舊從每個家庭的窗外、每間飯店的排風扇外逸散開。
有人結束一天忙碌回家去,也有人飯後悠閑散步。匆匆行人慢下腳步,都隻為這黃昏一景。所有白日裡的奔忙和煩憂,也會在黃昏時暫時放過大家。
舒望就在這樣的黃昏時刻,看見了站在小區門口的唐逸楓。
她正在小區門口東張西望,來來往往的人群從她身邊經過,有人進門,有人出門,她都沒有停下目光。
“你怎麼在門口等我?”舒望朝她走過去,站定後問她。
唐逸楓等了很久的人出現,終于讓目光找到落點,“你說你快到了嘛,我就順便等等你。”
“怎麼背着包,出門了?”舒望指指她的雙肩包。
“嗯……”唐逸楓遲疑了一瞬才繼續,“我出去買了點東西。”
舒望點點頭,沒動,唐逸楓隻好問她:“回家麼?還是去走走?”
“走走吧。”
-
有很長一段時間,她們誰都沒有開口說話,隻是在周圍熟悉的街上走着。
後面有行人道聲抱歉,從唐逸楓身旁借路,她向舒望那側讓了讓,左手碰到了舒望的右手。
碰到了就急速收回,她在心裡發誓自己不是故意的。
感受到觸碰,舒望看向唐逸楓,也問了那個天下第一俗氣的問題,“你為什麼喜歡我?”
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麼?不需要理由麼?這個千古難題誰也說不清。
唐逸楓在不長不久的時間裡,探究完自己的内心後發現,如果非要算,那她對舒望一定是一見鐘情。
“如果我說是見色起意,你會罵我麼?”
“會。”舒望回得很快。
還沒見過舒望罵人,舒望也會罵人麼?
“那你罵吧。”
唐逸楓笑得腼腆,頭微微低着,手抓着背包肩帶,把包蕩來蕩去。
舒望也看着她笑,有一絲無奈,“我知道我好看,但這個不算理由。”
“不算麼?”唐逸楓輕歎一聲,“那為什麼會有人一見鐘情呢。”
怎麼能有人用問句把一句情話說得這麼好聽,舒望覺得臉上有些發熱,耳尖悄悄冒出了紅。
“你第一次見我就喜歡上了?”
唐逸楓想了想,“也不算是吧,第一次見,你撞我還是挺疼的。”
見她又翻起舊賬,舒望笑容消失,虧得她還以為唐逸楓在講什麼情話,“你說你不疼。”
唐逸楓還是笑,“我也會說謊。”
舒望把頭轉回去,認真走路,不想搭理她,唐逸楓繼續說:“可是第一次見面後,我就總會想起你,後來在教授辦公室又遇見你,我一下子就認出你了。”
“我說不清我為什麼會喜歡你,我待在你身邊時,就會覺得很開心,也很安心。這種感覺很奇怪,我也說不清。”
她說完忽然站定,看着舒望的眼睛,鼓起勇氣問:“你說你也喜歡我,是真的麼?”
舒望也跟着她停下,“嗯。”
唐逸楓垂在兩側的手握緊,聲音蕩在傍晚的風中,“是和我一樣的喜歡麼?”
“是。”
-
人生中會有很多時刻,在生命中打下烙印,這一天的聲音、氣味、畫面,都會成為永不磨滅的記憶。
唐逸楓想,與舒望互相确定心意的這一時刻,就是她嶄新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
天空是那麼幹淨,溫度是那麼舒适,傍晚黃昏的味道是那麼好聞,街道上的行人向左向右,我和你,從今往後都會變成“我們”。
喜悅還在心裡翻騰蔓延,舒望的下一個問題卻讓她愣了神。
“你那段時間為什麼躲着我?”
舒望想問這個問題很久了,從海市接回唐逸楓時就想問,或者說,從她忽然去北城大學找對方的時候就想問。
唐逸楓看着舒望認真的表情,張了張口,一時有些不知從何說起。
“不許說謊。”舒望看她這樣子,又給她下了另一道指令。
唐逸楓不自在地扭了下身子,手在耳朵上捏了捏,“因為我覺得我喜歡你。”
舒望了然,卻又沒那麼了然,于是重複了一次她的話,“你喜歡我,然後你就躲着我?”
她說得很慢,唐逸楓又撓了撓頭。
“我那時候以為……我以為你是直的,而且,我有點害怕。”
“怕什麼?怕我?我會吃人?”
“怕自己太喜歡你了吧。”
唐逸楓回答得很自然,也很坦然,舒望被她這句話又說紅了耳尖,有些害羞,又不想讓始作俑者發現。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油嘴滑舌的。”
“我說的是真的。”唐逸楓怕她覺得自己不夠真誠,解釋得很急,“我那時候覺得,我不夠好,我也什麼都沒有,如果……我不知道我能給你什麼。”
舒望沒反應過來,“你要給我什麼?”
唐逸楓不知這話該怎麼解釋,她從不覺得自己是個會自卑的人,當她喜歡一個人時她才發現,她想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送給那個人,可她偏偏什麼都沒有。
她低頭看自己的鞋尖,洗得發白的運動鞋,正對面舒望的鞋尖,嶄新的大牌休閑鞋。
-
“我……”想了許久,還是在話語的第一個字打轉。
舒望看着她的發頂,感受到她的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