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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上車,回到專屬自己的小空間,唐逸楓腦袋仰在座位上,長長呼出一口氣。密閉的小空間隔絕三月尚未撤退的寒氣,也隔絕掉大半外界的聲音,此時給予她一種格外安心的感覺。
舒望看得出她的疲倦,身體和情緒都狀态不佳,“累不累?要不我開吧?”
唐逸楓沒有立即啟動車子,還懶懶賴在座位上眯着眼,車窗外正午的日光明媚耀眼,照在臉上暖融融的,“還沒問過你呢,你來這邊住,北城的車子房子怎麼辦啊?”
陽光在唐逸楓的發絲上閃着金色影子,舒望順着陽光的軌迹,從頭發看到睫毛,覺得她此刻像隻曬太陽的小貓。
“房子大概我媽偶爾會去看一下,車就留地下車庫了。”
這意思聽着是壓根沒管,唐逸楓又問,“那你在這兒沒開車?”
舒望也學她的樣子,稍微放低座椅,面朝車窗,車就停在路邊,正對着柏油馬路,車流穿梭,偶有鳴笛聲由遠及近。
“沒啊,公交地鐵都很方便,我也不怎麼出遠門,偶爾遠點的就打車呗。”
“那算起來你得有一年沒碰過車了……”唐逸楓輕笑一聲,“那我可不敢讓你開。”
舒望偏頭瞪她一眼,唐逸楓笑着收下。
“你在海市都做什麼呀?”
“吃飯,遛彎,畫畫,曬太陽,睡覺……”
舒望一一數來,說得很慢,一個詞一個詞往外蹦,唐逸楓了解舒望的慢性子,這确實像是她能度過的一天,“您來這兒養老了倒是。”
她們說女人最聽不得的那個字是什麼來着,對了,就是“老”。
唐逸楓一句話剛說完,舒望就自動檢索出了這一個字,“你說誰老?”
她的語調微微上揚,有點威脅的意思在裡面,不太妙,唐逸楓立刻認慫,“說錯了說錯了,我老我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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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那個是你同學?”舒望好奇了很久,還是準備讓當事人解答自己的好奇。
“嗯,高中同學。”唐逸楓還是眯眼癱着,這樣跟舒望聊天的感覺好讓她放松,因為缺覺而隐隐抽跳的太陽穴都得以松弛下來。
“關系不好麼?”
唐逸楓琢磨,順便回憶很多年前的學生時代,“嗯……也不算吧。”
舒望想起剛才她胡說八道的樣子,“那你跟人說話态度那樣。”
大概是自己也覺得自己講話不着調,唐逸楓嘴角彎起一點弧度,“你是不是想問她跟我道什麼歉?”
“有點。”
她說有點,那就是很好奇了。
又是一些陳年舊事被翻箱倒櫃拎出來,記憶蒙上一層時光濾鏡,很多畫面都在長久的遺忘中模糊掉,唐逸楓邊回憶邊說:“她那時候算是我高中唯一一個好朋友,文理分科前我們一個班的。”
“一開始熟悉,好像就是軍訓正好住一間宿舍吧,我們當時軍訓是去外面的一個基地待一周,她跟我上下鋪,那時候大家都剛上高中,誰也不認識,聊兩句天兒也就成朋友了。”
“你知道我也不是薇薇那種很愛交朋友的人,再加上我那時候有點……嗯,怎麼說,反正不太想跟人交流,李琳經常跟我講話,坐一起吃午飯,我就把她當好朋友了。”
唐逸楓停頓,在回憶後來,舒望接着問,“然後呢?”
“後來啊,好像是有一次我媽媽忌日,我心情不太好,正好她來找我講話,我就沒忍住把家裡的事跟她說了。”
“剛說完我還覺得挺好的,終于能有個朋友說這些了,以前我都沒跟别人講過自己的事兒,有些話憋在心裡久了就容易成個疙瘩,說出來反倒松快些。”
舒望記得唐逸楓的媽媽在她小時候就不在了,“你媽媽……是在你初中時候去世的是麼?”
“嗯。”唐逸楓深吸一口氣,又把手往兜裡攏了攏,“所以我初中時候就不怎麼愛說話,大概看起來是有點孤僻吧。”
“那後來她做了什麼讓你們鬧掰了?”
唐逸楓笑一下,“你怎麼知道是她的問題,說不定是我做人有問題呢。”
舒望潛意識裡确實有點護犢子,總覺得以唐逸楓的性格不會做什麼過分出格的事情。
唐逸楓繼續自己的回憶,“後來就是巧了,有一次我去水房接熱水,在門口聽見我們班其他人在說我的事情,倒也沒什麼難聽的話,就是背後八卦呗。”
“但那些我隻說給過李琳一個人聽,這傳開了,我就知道是李琳說出去的。”
“可我明明跟她說過,不要告訴别人。”
事隔經年,想起這段事情,唐逸楓已經沒有什麼氣氛或委屈的情緒,隻當像是講别人的故事。
舒望聽着卻微不可查地皺眉,“那确實是她做得不對,該道歉。”
說完還轉頭看向車後方,唐逸楓疑惑,“你找什麼呢?”
“我看看她走沒走,沒走幫你罵兩句。”
她說得一本正經,唐逸楓被逗笑,“人早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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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當時也有點問題。”唐逸楓自我檢讨,“我聽完就有點生氣,自己在那悶着越想越氣,中午就去她座位找她。”
“也不知道我當時怎麼想的,可能有點中二病吧,踢了她桌子一腳,誰知道她桌上東西擺得那麼亂,我一腳下去,她桌上書本鉛筆掉了一地。她吓一跳,我也吓一跳。”
舒望在心裡嘀咕,難怪能成為朋友,都一樣愛亂放東西。
說到這兒,唐逸楓有點不好意思,“那時候午休,還有人在睡覺,這動靜一出,都唰唰轉頭往這兒看,搞得我像去找茬的。”
“反正就這些呗,也沒什麼大事兒,後來就跟她沒講過話了,這麼多年也沒聯系,就最近要賣房,才又加上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