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明時節,唐逸楓和舒望一起去了城郊墓園掃墓。
那些墓園裡的松樹四季常青,人世間的羁絆卻有時限。
人總是在前半程欣喜于得到,後半程傷感于失去,遺憾這個詞終将貫穿人生始終。
唐逸楓給季秋蘭帶了一束花,給唐觀山帶了一瓶酒,其餘貢品一人一份都差不多。
先去了季秋蘭的墓前,再去了唐觀山的墓前,舒望和她一起把周圍的枯枝落葉清理走,再用幹毛巾擦淨墓碑,一一擺上貢品。
唐逸楓在季秋蘭墓前說一會兒話,講講自己的近況,在唐觀山的墓前,她隻是安靜站了好一會兒,再輕聲開口,“現在沒人管你喝酒了。”
舒望看着那碑面,牽起了唐逸楓的手。
唐逸楓更有力回握,送還一個淺笑。
下山路上,舒望問她,“你當時為什麼沒有讓他們合葬?”
唐逸楓還牽着舒望的手,一步一步走在台階上,“因為我不太确定他們還想不想見到對方。”
“如果不想,就别硬埋在一起,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挺尴尬的。”
“如果想呢,在同一個墓園也不算遠,走幾步就能見到了。”
她說得好像他們仍舊存在于另一方空間、另一個維度,隻是現在看不到了而已,舒望聽着心裡發軟,沒說什麼,隻是一下一下揉搓着她的手。
回程路上是舒望開車,唐逸楓坐在副駕。
舒望三不五時就轉頭看唐逸楓一眼,看得對方實在受不了,忍不住開口,“你别看我,你看前面。”
“你那麼緊張幹什麼?”
唐逸楓抿抿嘴沒說話,繼續拉緊手裡的車門扶手。
她這樣子,舒望挺不樂意,“你剛拿駕照的時候我也沒這樣。”
此刻唐逸楓左手拉着自己安全帶,右手拉着車門扶手,除了看前面,還不時左右看看後視鏡,看起來比司機本人還要緊張。
“我那時候開得慢啊,你看看你現在開多少?”
“這是快速路,開太慢不安全。”
舒望覺得自己很有理,導航上也沒超速警告,路上也沒多少車,這開得跟她以前沒什麼區别,唐逸楓幹嘛這麼大反應。
說是以前,對了,這還是舒望一年多以後第一次開車。
唐逸楓覺得舒望現在跟那些春節回家才開一次車的人差不多,剛上車時她沒在意,要出停車場的時候給她吓一跳。
現在想起來還曆曆在目,“你剛才差點給人停車杆鏟飛。”
舒望啧了一下,不愛聽她翻舊賬,“哪有你講得那麼誇張,隻是剛開你車,有點不習慣。”
“前面要拐彎了。”
“導航說了。”
“右邊車要并道。”
“我看見了。”
“你……”
“你睡會兒吧。”
-
終于熬過了趕稿期,唐逸楓最近清閑下來,每天工作隻需要處理3-4個小時,想趕在那天殺的改稿期之前,跟舒望一起多出去走走。
她自己大言不慚是本地人,要說起家鄉哪裡好玩,隻能打開app猛搜攻略。近幾年流行的景點她好多連聽都沒聽過,舒望隻住了一年,卻比她要了解得多,非常讓人慚愧。
pass掉人多擁擠的網紅打卡地,再pass掉設施老舊的早年必去景點,唐逸楓想去的第一個地方是海洋館。
她小時候去過一次,後來一直惦記着那條海底隧道。
進入隧道後,整個人會沉入一片藍色世界,叫不出名字的紅色黃色小魚在水草間穿梭,又有銀色的魚成群結隊,向左遊,向右遊,換方向時身上全閃着銀白的光。
随着履帶緩慢向前,水波紋蕩漾,又大又圓的鳐魚扇着翅膀飛,大鲨魚在頭頂緩慢巡邏,像要挑個幸運小朋友吃進肚裡。
非常夢幻的一種感覺,她一直記在心裡。
隻不過這次再來的時候,唐逸楓有點幻滅。
“我怎麼感覺變小了啊?”
隧道走到一半時,她忍不住跟舒望念叨,“我記得我小時候來,感覺這地方可大可高了,好像真的整個人在海底漫步一樣,現在怎麼感覺變小了。”
現在感覺這通道又小又窄,還變矮了一樣,沒一會兒就到一半了。
“你什麼時候來的?”
“小學時候吧。”
舒望手在腰間比量一下,“這麼高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