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楓在沙發前左右踱步,舒望坐在沙發上擡頭看她。
“你那天晚上跟我說,是不喜歡了所以不做了,可我知道你就是喜歡啊。”
“你出去旅遊時候都愛看一些古建、藝術館,我看不懂的你都會跟我介紹,你連現在書架上都有建築相關的書,怎麼能是不喜歡了?”
溝通和吵架的界限有點微妙,唐逸楓說得很快,但又要盡量保證自己的語意清晰,她不想現在自己的樣子看起來是在胡攪蠻纏,她要很清楚明白地跟舒望說清楚這些事。
舒望輕輕歎了一口氣出去,她以為自己那天晚上已經說明白了,沒想到自己這言簡意赅的毛病,到底還是沒有解釋清楚。
“我說的不喜歡是指我不喜歡那份工作了,不喜歡那個工作内容和環境了,不是說我完全不喜歡建築設計了,這是兩回事。”
“而且這是我自己的決定,跟你有什麼關系?”
唐逸楓繼續反問,“我那天聽見你打電話了,你說要請假,不給假就要辭職,算算時間你就是在那之後離職的,難道不是因為我的原因讓你丢工作麼?”
“哪天?什麼電話?”
唐逸楓踱步到窗邊,反複深呼吸兩次,一口氣咽下又提起,她看着窗外,聲音很低。
“……我說分手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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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那天的記憶,舒望後來隻記得唐逸楓在自己眼前哭的樣子,隻記得她跟自己說的那幾句話,這個場景遮蓋住其他所有細枝末節。
唐逸楓所說的這通電話,舒望現在回想,好像确實有這麼一回事,可她當時覺得不重要,後來也沒當回事,此刻細想才想通。
她拼湊唐逸楓所有離開的原因,沒想到獨獨缺了這末尾最後一片拼圖。
原來就是這麼個事情。
舒望初時的那些火氣,現在已經消散不少,她坐在那沉下心,準備跟唐逸楓把這事兒完完全全說明白了。
“我問你,工作是為了什麼?”
抛開資本家pua的那套事業成就人生的說法,唐逸楓能想到的最質樸的理由就是,“賺錢啊。”
“我缺錢麼?”
“你都沒錢交房租。”
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舒望算是明白了。
她被噎了一下,加個限定詞,“我說那個時候,我缺錢麼?”
好一個财大氣粗的舒姓女子,唐逸楓撇撇嘴,小聲嘟囔,“……不缺。”
“所以辭職對我來說根本不是什麼大事,工作沒有你的事情重要,是你自己誇大了這件事對我的影響。”
唐逸楓在那悶頭不吭聲,舒望低頭看面前茶幾桌面,恍然笑了一下,又繼續。
“我以前跟你說,如果覺得情緒不好就換個環境,我話說的好聽,自己卻沒有做到。”
“前組長離職之後,按所有方面來看,都該是我晉升,但上面硬是要新招,卡了我幾個月才升上去,不過就是因為那個總監覺得女設計師不行。”
“你也知道建築行業大環境不好,後來增加了很多很麻煩的事,公司裡的氛圍也一般。”
“所以我離職完全是因為自己不想待了,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這些話舒望從前都沒有和她說過,現在唐逸楓才知道,自己也忽視了對方很多,可還有一點卡在她心裡。
“那你現在呢?你一直待在海市,難道不是因為我麼?”
舒望擡頭看她,“我待在這裡确實是因為想你,但這并不影響我做我的職業規劃。”
“這幾個月我一直在籌備開工作室的事情,跟兩個大學校友合夥一起,現在正在裝修和招聘。”
“我沒有因為你放棄事業,你也不應該因為我,一直放棄你想做的事情。”
舒望不希望唐逸楓一直以一種獻祭式的付出方式和自己在一起,她可以在下雨時給自己讓出半邊雨傘,可以把自己愛吃的甜品換給自己,但不可以因為自己一直讓渡人生重大事項的抉擇。
這句話唐逸楓不怎麼愛聽,她重新回到沙發坐下,坐到舒望身邊。
“我沒有因為你放棄什麼啊,這份工作本來我也不是非去不可,這對我壓根就不重要。”
舒望咬了一下口腔内側,“那你當年放棄考研,難道不是因為我麼?”
“因為你覺得總是我在給你花錢,你一直在被動接受,所以才想早點工作賺錢。”
唐逸楓現在終于聽懂舒望為什麼生氣了。
“那我工作了不也過得很好麼?我不是非要怎麼怎麼樣啊,我本來就沒有特别想讀研,這個工作我也沒有特别想去。”
“就像你說的,辭職對你不是大事,這些對我而言也不是什麼大事。”
唐逸楓學她說話,“你也誇大了這些事情對我産生的影響。”
她向旁邊挪了幾下,整個側半邊身子都貼着舒望,語氣放軟,“你以前不是說相信我做什麼都會做得很好麼,現在不信了?”
“現在我做自由職業也可以很好,我都有規劃過的。”
唐逸楓拿過手機,找到一個文檔點開,“你看,我有計劃的。”
舒望接過手機,慢慢向下滑動,唐逸楓伸手抱過去,下巴壓在她肩上跟她一起看。
确實像對方說的那樣,方向、渠道、收益方式等大大小小都列上去了,還寫了些什麼幾年計劃,不是随随便便應承自己的。
舒望翻來翻去,也覺得自己剛才有點小題大做,話在嘴裡挪騰半天,最後吐出一句,“表格做得有點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