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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北城的第一件重要事項,唐逸楓讓舒望給自己簽了意定監護。
隻是自己這面單向的,舒望父母都身體健康着,暫時不太需要,而她自己确實挺需要這個東西。
以後一旦有個什麼身體檢查或者小手術,需要親屬簽字的,她不可能回頭去找那些便宜親戚。
而另一個原因是,唐觀山的事情讓唐逸楓有了些感慨。
父母子女是與生俱來的血緣關系,無法選擇,伴侶卻是自己可以選擇的,監護權要交到誰的手裡,她是可以自己選擇的。
生命行到盡頭或是懸崖邊上的時候,手握你簽字大權的那個人也會掌握你的生命大權,在一個人昏迷或者急需搶救的時候,本人失去行為能力,她的一個選擇可以決定你是否能活、能活多久。
唐逸楓不知道這東西現階段究竟能有多少法律效力,她隻是想用這種方式告訴舒望——
我願意把命都交到你手裡,願意用這種方式讓你相信,我不會再逃跑了。
但這話說出來給人的負擔太重,唐逸楓拿着那公證書走出來的時候,隻是笑着跟舒望說,“要是老了你看我不順眼,可以直接拔我氧氣管了。”
舒望沒等聽完就皺眉罵她,“你胡說什麼呢?”
不知道她那腦子裡都在想什麼東西,有誰出門就咒自己進醫院的,挺好一個事兒,讓她說得挺不吉利的。
最近有部港片上映,講老年拉拉生活的,電影中其中一方驟然逝世,身為愛人的另一半卻無權打開她們共同的保險箱,甚至要被逼着從兩人一起居住幾十年的家中搬離,隻因房産證上沒有她的名字。
舒望看了也覺得有些事該盡早做打算,雖然說起來也不吉利,但她覺得自己是該盡早找律師辦委托,或者幹脆把一部分資産轉移到唐逸楓名下。
怕自己一旦有個意外,也怕自己創業真給家底揮霍個幹淨。
隻是不知道唐逸楓願不願意接受,這事兒還得慢慢跟她聊。
她正思索着,唐逸楓忽然說道,“對了,我去辦了健身卡,你也辦一張吧,我們一起鍛煉身體。”
要說起舒望讨厭的事情,鍛煉身體也算一項。
她繼續往前走,裝作沒聽到。
“哎,你等等我。”
唐逸楓在後面快步追上,看她不搭理自己,還覺得有些好笑。這些年她是發現了,舒望不怎麼愛運動,跑步不喜歡,舉鐵應該就更不能喜歡了,隻有滑雪勉強算喜歡,可冬季以外的時間還有很多呢。
“你不喜歡跑步舉鐵?瑜伽也有的……”唐逸楓繼續給她羅列,“那我們去打羽毛球?網球?”
她在旁邊絮絮叨叨,舒望有點頭疼,“非得運動麼?”
“運動多好啊,你說我們的工作天天坐在那,多不健康,時間長了,什麼頸椎啊、心肺啊……說不定都會出問題的。”
以前也沒見她這麼注重健康,這又不是她自己熬大夜的時候了,舒望抿嘴看她,很不理解。
“我們得一起健健康康的,長命百歲。”
唐逸楓就彎着嘴角看她,那笑容在初夏的光裡一同耀眼生輝,舒望忽然就被她那句“長命百歲”打敗了。
是啊,隻要她們都平安健康,她們的好日子還會有很久很久。
“有沒有不那麼累的選項?”
“那,羽毛球吧,我覺得這個不是很累,周末我們可以去戶外爬山或者徒步,這樣也能看看風景,不會很無聊……”
“每周末都要去麼?”
“那我們隔周?也可以,或者我們去遊泳、騎車也挺好的。”
……
而關于回到北城後的第二件重要事項,卻是實實在在地折磨了唐逸楓一個月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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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這些會不會太少了啊?”
唐逸楓卡在單元門口死活不往前走了,這已經是進了小區大門開始,她第三次停下腳步問舒望。
舒望低頭看了眼她左手右手幾袋子東西,又看了眼自己手上幫她拎着的一袋,稍微有些無奈地說,“不少了。”
夠多了,過年來她們家拜年的人都沒帶過這麼多禮物。
追着她問了一個月,除了護膚品、保健品、茶葉、酒這些基礎的,連張靜月最近趕時興想買的手持相機、舒長亭喜好的文房四寶都帶來了。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舒望覺得她爸媽看在這麼多禮物的份上,也不會給她倆冷臉看的。
而且她來之前已經問過張靜月,雖說她媽挺冷淡地回她個“随便你”,聽起來像是摸不準的态度,可舒長亭私底下跟她打了包票,說是沒問題,說她媽就是在女兒面前拉不下面子而已。
早就打探好了情報,也跟唐逸楓通過氣,可身邊這人還是緊張得不行。
“我們這一年你是怎麼跟你爸媽說的啊?”
“沒說什麼。”
“他們要是不喜歡這些禮物怎麼辦?”
“不喜歡我就帶回去自己用。”
“他們會不會罵我啊?”
“罵你我拉着你轉身就跑。”
唐逸楓還想張嘴的時候,舒望忍不住先開口了,“你要是沒準備好,我們再過一陣兒來也可以。”
“不不不,我準備好了……”唐逸楓緊盯着門口,像在給自己打氣,“真的,準備好了。”
要來見舒長亭和張靜月這事兒,還是唐逸楓主動提的,舒望也沒逼她來,是她自己覺得不來不太禮貌。可真到了門口,這腿還是不怎麼利索起來。
見家長這事兒,人生頭一回,不能出岔子。
唐逸楓提起一口氣,一鼓作氣上了樓敲了門,再不給自己撤退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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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
舒長亭來開了門,張靜月也從廚房出來接。
“舒教授好,張老師好。”
唐逸楓乖乖巧巧打了兩聲招呼,舒望跟她後面聽着别扭,這模樣很像學生上門拜訪。
出門前唐逸楓又想找那些看着溫順招長輩喜歡的衣服,頭發也想紮上高馬尾,舒望一并阻止了。原因是上次帶她奶奶體檢,看她穿那一身,跟自己站在一起實在是有年齡差,舒望覺得不合适,就讓她穿了平常自己喜歡的衣服來。
“怎麼帶這麼多東西來啊?”舒長亭接過她們手裡的禮品袋,笑着把她倆迎進門。
“飯菜還得等一會兒才好,你們先去客廳坐會兒吧。”
張靜月的态度說不上熱絡,但到底是沒給她倆冷臉看,一切如常的樣子,唐逸楓悄悄跟舒望對視一眼,松一口氣下來。
舒望不着痕迹地拿眼神暗示唐逸楓——你的主場,快去,自己增加點印象分。
唐逸楓立即會意,“張老師我來幫忙吧。”
兩人跟着張靜月一起進了廚房,舒望被指揮去洗青菜,唐逸楓主動接過切菜的活兒。
張靜月掃了一眼唐逸楓就知道這是個會做飯的,刀工很熟練也很快,切出來的莴筍片片均勻,自己說了做法,她就能知道怎麼切。
再看水池那洗菜的自家女兒,那油麥菜葉子一根能洗老半天,也不知道是在菜盆裡挑什麼花兒呢。
她一貫是個急性子,越看舒望那慢吞吞的樣子越着急,實在看不下去了,“你笨手笨腳的,出去等着吧,我自己洗。”
說完就把舒望趕出門去,自己快速接水洗起來。
那邊被趕到門口的舒望兩手擎在胸前,手上還沾着水珠,神情有些茫然,還沒弄明白怎麼就被親媽說是笨手笨腳了,唐逸楓看她那樣子就開始努力憋笑。
舒長亭和張靜月其實一大早就起來了,本來想着等飯做得差不多,他倆一起去換身正式點的衣服,沒想到她們倆來得這麼早,現在才不到十一點。
人都進家門了,再去換衣服,好像挺奇怪的,舒長亭隻能又把自己的polo衫領口整了整,他坐沙發那擡頭看一眼,輕咳一聲。
手上的雜志舉在身前,他沒什麼心思看,廚房門口那人一點沒領悟到他咳嗽的意思。
舒長亭看自家女兒躲在廚房門口聽牆角那樣子,又咳得大聲一些。
“咳。”
舒望總算是聽見了,“您嗓子不舒服?”
“……幫我倒杯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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