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
而是,樹動了…
對,的确沒錯,她顧亦安不可能看錯,是樹動了。
那些樹,那些高大的樹,那些複制粘貼的樹,扭曲着自己的身軀,抽條起自己的樹枝。在顧亦安的面前蠕動着身影。
龐大的樹木低下了自己的身軀,将樹枝彎曲,投落下的大片陰影将顧亦安的視覺完全遮蔽了。
樹啊,哆哆嗦嗦的樹葉彼此摩擦着。顧亦安本該以為自己會聞到屬于植物的清香。但是她沒有,她沒有啊,她隻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濃重的味道缭繞在鼻尖遲遲不會散去。模拟着樹木的儀态,顧亦安猛然發現其實是有“人”不科學的彎曲了自己的腰肢,将漆黑的面龐橫在了她的面前。
呼吸止住了片刻,大腦在飛速運轉着。顧亦安本就沒有休息好,現下被這氣味刺激到,頭痛更是陣陣襲來。
她咬着牙,将顫抖的手攥緊了早已皺巴巴的衣角。沒有回頭,在女聲越發高亢的笑意裡,顧亦安試探性的挪動着自行車移到了旁邊的位置。
她在進來前有記過樹木的位置。可現在道路兩旁本該有高大的樹木,但當顧亦安将手伸到本該是撫摸樹幹的位置時,她摸不到,根本摸不到,掌心裡觸碰到了一團冰冷的空氣,她沒有摸到屬于樹木的粗粝感覺。
眼睛也看不清了,隐藏在黑夜裡的第三隻眼打開了。
穿過冰涼的空氣,顧亦安的指尖觸碰到了一團柔軟之物。滑膩蠕動粘稠的,就像是那些黑影帶給自己的感覺。
冰涼黏膩的東西順着顧亦安的手背逐漸蔓延,無論她如何用力甩開,都無法甩掉。
顧亦安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強忍着渾身不适抽回了自己的手。那種黏膩到極緻的感覺,就像是數百隻鼻涕蟲伸長了觸須在自己的手背上爬行。
但是接觸過後本該留下那種透亮的□□,可顧亦安收回自己的手時,特意觀察過,手背上完好如初,幹淨的就像是标準按照七步洗手法之下的手背。
高大的樹木還在彎下自己粗壯的身軀,顧亦安擡頭,望不到它們的眼睛。可是眼睛在那裡呢,在它們的身體裡。
密密麻麻的眼睛張開了,誕生在樹木的體内,一枚又一枚綻放在了顧亦安的面前。
那是僅有的一丁點光亮,也得以讓顧亦安更為清晰的聽到了來自身後的歎息。
女聲貼近了自己的耳畔,哼唱起了一段熟悉的旋律。顧亦安警覺地擡頭,那正是自己在旅館房間内聽到的的旋律。
可她不能回頭,在女聲如泣如訴的歌聲裡,顧亦安立刻追問了上去。
“你是付蘇雨吧,現在這種狀态是無法說話吧。”
身後的女聲還在輕笑着。從剛剛激烈高亢的笑聲裡轉為了柔和淺笑。可她沒有停下笑聲的意思,還在持續着輕笑。越笑,那女聲越來越小;越笑,那聲音越來越沙啞。
顧亦安知道自己賭對了。腰間的梏桎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脖頸處無比冰冷。
冷到透至骨裡,引起身體的陣陣戰栗。顧亦安知道應該是付蘇雨通過某種方式抵住了自己的脖子,現在,她根本無法回頭。
也罷,她本就沒有回頭的意思。在僵硬冰冷的氣氛裡,顧亦安想起了之前看到的一則小貼士。
傳說人在走夜路時,肩膀上會出現兩盞明燈。一旦回頭,藏匿在身側的小鬼就會立刻吹滅其中的一盞。若是兩盞都熄滅,那麼魂魄就會被所有的小鬼撕碎分食。
顧亦安擡頭,她與那些彎下腰的樹木對視上了。确切的說,她也無法确定對視上的是屬于樹木的哪一隻眼睛。
她有些發呆,隻是定定的坐在自行車上,停靠在了原地。
但是那些高大的樹木隻是永遠彎下了自己的身軀,漸漸地漸漸地靠近,卻又遲遲沒有動彈。
樹木們不會傷害自己的。顧亦安下定了結論。聯想到剛剛蔓延上手臂的感覺,她決定再試一次。
手臂再一次探入了黑暗,這次熟悉的黏膩感攀上了全身。像是墜入鼻涕海的蝸牛親吻了自己的手臂,顧亦安強忍住渾身不适,感受到樹葉摩挲過手背帶來的粗糙刺痛感,這才能完全看清樹木們留在自己手臂上的消息。
翠綠色的汁液沾染了手臂,刺痛的感覺在漸漸消退。和旅館内女鬼給的消息一模一樣,片片樹葉組成了小小的兩個字。
【救我】
[救我]…無邊無際的寂寥感彌漫上了顧亦安的身體,她盯住了自己的手臂。那些翠綠色的汁液在她閱讀完所有的信息後,又匆忙逃竄入四周,蒸發出淡淡的水蒸氣。
有什麼奇怪的聲音落在了顧亦安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