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時聽了會兒居民的唠嗑，還是和“禱禮”有關的内容。

這幾天四處走的時候，小鎮居民很熱情，可她一旦詢問起禱禮、那條長街的老人……他們臉上就會浮現警惕和疑惑的神情，繼而追問她是哪家的人。當她表明自己和吳奶奶認識時，對方就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顧雲知道他們應該把自己當做吳奶奶唯一的孫女了。

經過了解，原來吳奶奶所住的那一條街是鎮子裡專門建起來給老人居住的，被稱為“太平街”。事實上，古鎮裡還有很多條類似的太平街。所有居民無一例外，一旦上了年紀，就會被安排進入裡面。

其他居民皆有義務承擔這些老人的一日三餐——怪不得那麼多人會問吳奶奶吃過沒，而向芳對吳奶奶過來也早有準備。

合着這是古鎮心照不宣的規定。

而禱禮則是太平古鎮最重要的禮節。

在前一個月安享晚年的老人将在下一個月的一号，被運到專門的地點，由白氏率領着鎮子居民向白水娘娘表示敬意、并祈求庇佑。

偏僻的鎮子，信仰，沒有聽說過的“神”白水娘娘……

今天算是正式揭開一角了。

“娃娃——”

“唉，來了！”顧雲腳步輕松地跑下樓。

這幾天夜晚，兩天無事發生，一天起霧，一天下雨。正常的那兩天夜晚，外頭敲了三次；雨夜鑼也響了三次；起霧的那天和前頭一樣，晚上八點與淩晨四點各響一次。

她猜測或許是因為霧裡的嘎子，所以夜晚敲鑼次數有差别。

吳奶奶今天翻出一身藍衣服穿着，兩頰紅彤彤的，特别精神。

“走，”她笑眯眯地，“今天是鎮子的重要日子。”

“铛——铛——铛——”

顧雲神色一變，白天也敲？“奶奶，這不是晚上的……”

“他們來領路咯。”

領路？她微微皺眉，吳奶奶已經走在前頭，她跟了上去。

太平街從沒這麼熱鬧過。

一身藍白的男人走在最前面，左手拎着一面金燦燦的鑼，右手抓着落錘，輕輕晃動着，然後間隔着一定時間敲在鑼面上。值得注意的是，他的臉上帶着面具，顔色鮮豔，看不出繪制的什麼。

他的左右，兩個女人各拎着一盞紅色的燈籠，款步姗姗，偏偏無論那敲鑼的男人怎麼走，都能跟上。

而她們的臉上，也帶着面具，不過顔色主要為藍白，淺淡很多。

身後還跟着一長串隊伍。

站在兩側的居民歡快地聊天，似乎這是什麼喜慶的日子。

突然，那領隊的敲鑼男人停下來，Duang的重重敲了一下。

他身後鑽出來兩個人，一男一女。

女生報：“白氏7支二百五一代。”

男生落筆，夾着嗓子喚到：“白升泰——”

女生繼續報：“年94，安享晚年，養有一子。惟其一生，恪守祖訓，處事以誠……”

叽裡咕噜一大堆。

那些居民倒是聽得興緻勃勃，女生說一小句，他們鼓一次掌。

男生搖頭晃腦地，手上動作飛快。

當最後一筆寫完，他合上冊子，将筆往腰間一放，“白升泰——入棺！”

隊伍裡出來三個漢子，半身赤裸，門口那夫妻進去一個。

“起棺——”

裡頭傳來四聲重合的吼，不一會兒，四人擡着棺材出來。

這說話的一男一女退回隊伍。

“铛！”領隊又敲了一次鑼，然後往裡走。

整條隊伍浩浩蕩蕩地往前走去，顧雲倒退一步，貼着牆壁。

在敲鑼的男人、那一男一女後面，竟然全是擡棺的人！而名叫白升泰的老人，他躺在自己的棺材裡随着四人的動作來到隊尾。白升泰兒媳從門口取下紅燈籠，跟在邊上。

隊伍唱到：“天有靈、地有靈，水送生來，年載百歲；此緣已盡，亦複歸去……”

等到隊伍完全經過她身前，那些靠在牆上的人也走動起來。

“白水娘娘！”他們揮舞着手，蹦跶着跑動起來，“白水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