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被吳奶奶拉着往外走,她突然想到,鎮子将老人集中安排在太平街,且街道兩端都臨近水道,莫非就是為了在禱禮這天方便運送?
好不容易随着大流走出街口,視線中卻是密密麻麻的人頭,别說水道,連運送棺木的隊伍都看不見。
沒辦法,顧雲喚出1111,從高空抓捕景象轉到光屏上。
“铛——”
光屏上,敲鑼的男人已經站在一條小船上。在敲了一響後,他雙臂展開,整個身體極具律動地晃動起來。木船因為他的動作左右搖擺,帶起一圈圈漣漪,不斷往外擴散。
那張奇怪的面具左、右、上、下,在幾分鐘後,他跳起來,在空中轉過半圈,改為面對水岸上的人,雙手如波浪一般起伏。
很奇怪的動作,但連起來卻别有一番美感。
“喔!”“喔!”“喔!”
人群激動地尖叫。
“铛!”他重重敲擊鑼面。
這一聲響仿佛再次敲到了暫停鍵,負責播報與記錄的一男一女率先走上船,位列在男人身後。
不過手持燈籠的那兩個女子沒有立即上船,顧雲挑眉,隻見她們動作輕盈,同時向兩邊散開,紅燈籠在空中幾乎沒有晃動幅度,緊接着,棺木一條一條的被有序送上船。
直到所有的棺木都上了船,這兩位持燈女人才探出腳尖,船尾一沉一起,她們便已站在船上。
岸上的聲音停了。
之前給隊伍空開的地方又被人所填補。
跳舞的男人終于停了,他高高舉起鑼。
一、二、三,顧雲無聲地數着,又是三聲。
男人張開嘴,嘶啞地喊到,“送靈——”
聲音在水面上久久停留。
顧雲隻看見一張張上仰的臉,嘴唇張張合合,然後才是彙合在一起的聲音。
“送靈!送靈!送靈!”
她揉着耳朵,感覺自己跟走進了某大型傳銷現場似的,唉?顧雲眨眨眼睛,吳奶奶一直在她的右邊,可剛剛喊話的時候,前、後和左側極近的距離都有聽到人喊,除了右……
人群又開始流動起來。
顧雲微微側過臉。
吳奶奶目視着前方,眼睑半垂,嘴角有些下拉,總之不是高興的神情。
“吳姨——小雲——”
沒等顧雲探究清楚吳奶奶的情緒,身後傳來熟悉的呼喚。
“漂亮姐姐!”
是糖糖,顧雲轉過頭。
小家夥正坐在自家父親脖子上,興奮地揮手。
而向芳則落在在後面,慢悠悠地走。
這幾天日日去向姨家裡吃飯,顧雲已經和小家夥混熟了。自然也知道了一些事,比如小家夥全名叫孫糖,她爸爸叫孫忠,以前是吳奶奶丈夫——也就是白爺爺的接班人。直到出了差錯,為白爺爺所救,失了一條腿,才退出水巡船夫這個隊伍。
至于水巡船夫……顧雲回想起糖糖的回答,面上露出一抹複雜之色。
——“船夫、船夫,唔,糖糖知道,水巡船夫就是晚上保護大家的人!他們敲鑼,把壞東西趕跑!”
所以,太平古鎮居民果然知道鎮子夜晚不對勁,不然不會安排巡邏的船夫。
“姐姐!”
顧雲回神,露出笑容,“糖糖~”
她遞過去一顆軟糖。
女孩眼眸亮了亮,但還是下意識地看了眼母親。
向芳戳了戳女兒軟乎乎的臉蛋,要不是那天上去,她還發現不了對方給女兒喂糖。當然,她并不是擔憂顧雲傷害女兒,畢竟這麼多天觀察下來,對方是多麼有禮貌的一個女娃她心裡知道。她隻是覺得,這麼漂亮的糖果,一定是很貴重的東西。
不過今天是個大日子,她面色柔和下來,“姐姐給你就拿着吧,對了小雲,晚上早些和吳姨來家裡吃飯啊,今天禱禮日,大家熱熱鬧鬧地過掉。”
等老婆說完,孫忠忙開口應和,傻笑,“是勒是勒。”
“好了,大家都坐船過去了,糖糖從爸爸身上下來吧。”向芳伸出手。
糖糖乖乖地被抱下來。
聽到此話,顧雲看向河面,擡棺的隊伍早已沒了蹤影,而正如向芳所說,水道上此時全是載滿了人的木船,應該是剛才圍觀的居民。
很快,岸上剩下的人越來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