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皓卿補充:“大家不用太過擔心,我們已經打開了出口,隻要順着标記,就能離開。”
“我們先出去。”
還好時間沒耽誤多久,被白色浸染的芯片貼紙還保留凸起的形狀,幾人看着嚴景铄和林皓卿低着頭,确認地面上一粒一粒貼紙的位置。
機械表發出的機械聲在寬敞的空間清晰可聞,明晃晃的挂在林皓卿手腕。
所有人都保持安靜,由嚴景铄林皓卿帶路,江菱陶念念殿後,中間幾人并肩站着,每個人都手牽着手。
穿過那一片東倒西歪的停屍地,漫無邊際的純白再次包圍過來,就算身邊站着相熟的夥伴,但這種寂靜無聲,毫無着落的空曠還是讓人心中越發的煩躁。
地闆上的貼紙輪廓越來越淺,幾乎無法直接看到,越往前走,貼紙與地闆純白的邊界也就越模糊,林皓卿隐約意識到什麼,整顆心緊緊繃起。
他緊緊盯着地面,在心底慢慢的計數,99,98......這是他剛剛親手貼下的數量,那一粒一粒代表着自由希望的“白石子”,在白色空間變成了愚蠢的面包屑,成為此間地獄的養料,被不留餘地的吞沒了。
他蹲在地上,張開雙手,閉上眼睛去感知地面的凸起,手指像是在走迷宮,光滑的紋路變得粗糙,任何凸起都有可能指引正确的方向,耐心重複的探查一點點磨紅了指尖。
嚴景铄也沒好到哪去,他微蹙的眉頭顯示目前情況的棘手,兩人壓低了身子對視一眼,彼此都察覺到不妙。
60,59......連指尖也無法識别了,速度越來越慢,出去的路一點點消失,林皓卿被上湧的絕望噎得難以呼吸,前進的方向越來越模糊。突然,他左肩被拍了拍,是穆母,穆母摘掉了蕾絲手套,保養得當的纖細手指輕輕彈了彈,她的聲音一如最初的溫和。
“皓卿,能不能告訴我你們的标記是什麼樣,養尊處優這麼多年,我這把老骨頭應該也算敏銳吧。”
“對,我也來試試......”
“加我一個。”
貴太太們紛紛摘下手套,昂貴的真絲繡花被随意擰成一股繩,綁在彼此的腰間,确保所有人都不會分散。
“這群鼠輩,别想讓我們認輸。”
這句話話音還沒落,不知道從哪個角落突然竄出來一個淺灰色的人影,落在地上一點聲音都沒有,手指胳膊像樹杈一樣突兀伸開,骨節突出,勉強能看到人形的模樣。
灰影循着聲音四處打量,嗚哇嗚哇低聲怪叫,聽不清喊什麼,眼球灰蒙蒙的,顯然已經瞎了,渾身幹枯臉頰凹陷,嘴巴幾乎變成一條縫,勉強從口型看出在說“走”,手裡胡亂揮舞一個白棍子。
林皓卿擋在女眷們身前,下意識問出了聲:“是受害者嗎?”
灰影循着聲音轉過腦袋,灰白的眼珠朝上翻着,明明沒有焦點,卻毛骨悚然地盯了過來。
林皓卿還以為對方恢複了理智,定睛一看,灰影手裡拿的分明是一截完整的腿骨,已經變成純白色,像藝術品一般光滑。
死亡的屍體骨頭早就被薄紗絞碎,如果想要保留骨骼的堅硬,就要在薄紗覆蓋之前将骨頭剝離,也就是說,這塊腿骨不是來自死人。
他殺了人?林皓卿猛然反應過來。
灰影線一般的嘴巴詭異的上揚,整條線隻有中間露出隐約的陰影,嘴唇的其餘部分已經封死,連他做表情也無法張開。
那人就維持着這個古怪的表情,稀碎的咯咯聲提醒衆人原來他在笑。
他的嘴怎麼了?
衆人疑惑之際,灰色影子突然加速朝衆人沖過來。
最先反應過來的林皓卿也隻來得及側過身,他身後站的穆母,電光火石的瞬間,他沒有逃走,而是握緊拳頭留了下來,堅定的守衛。
就在腿骨朝自己砸來的一瞬,林皓卿身前突然出現一個背影,是嚴景铄!他猛的從右邊擋過來,拳頭攥的死死的,兩人身上相連的“安全繩”被蹬直,可惜還是慢了半步。
“咚”
沉悶的一聲巨響。
林皓卿親眼看到堅硬的腿骨狠狠砸在嚴景铄的左臂,腿骨被巨大的沖擊力反彈,幾乎要落在地上,與此同時嚴景铄的拳頭也帶着不可抵擋的氣勢砸到灰影的顴骨,将這個怪物狠狠揍飛。
巨大的碰撞居然沒什麼聲音,那灰影輕飄飄摔進角落,扭動兩下很快沒了動靜,林皓卿大着膽子,還想過去看看,被嚴景铄拽着阻止了。
詭異的安靜彌漫,隻能聽到薄絲窸窸窣窣的摩擦聲,林皓卿知道,那是被加速的時間在吞吃人類的殘骸。
他恍然間意識到這件監獄就像豬籠草,類似某種生物的胃,被關在此處的人類早晚會成為它的養料,成為它掌控時間的力量。
灰影并沒有死,沒多久就歪倒着坐了起來,衆人屏息,眼睜睜看他撐着亂爬,臉上已經覆蓋了一層薄絲,他好像沒什麼感覺,找到那根腿骨後,四肢并用朝前飛快的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