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勒點頭表示認可。
“執政官一直不表态,是不是也在等着這位新任首席上任後會有什麼作為?”
“對。”
“不完全吧老大。”林嘯接着說着,“執政官現在還沒有動手,是不是因為将軍假借了他人之手,他也沒有決定性的證據對自己的叔父動手?”
阿德勒為他的推理鼓掌:“對了,還差最後一個原因。”
“特奧多爾本人。”林嘯的反應很快,“他需要特奧多爾去做這些事。”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位小裡希特先生,是執政官閣下欽點的繼承人吧。”
“現在還不是。”
“現在?”
一直背對着他的阿德勒終于将全身的制服更換完畢,将配槍的腰帶系好,轉過身面對着他:“任命時關于感染事件的調查隻是一張入場券。”
“他能查到霍爾格的實驗記錄,才算是真正擁有了統治這座城市的資格。”
林嘯低着頭思考了一會,慢慢開口說道:“老大,你和我說這些,還有别的意思嗎?”
“也許是閑談。”阿德勒走向門口,“也許别有用心。”
“我不明白。”林嘯快步跟上他,“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
“你見過秘密警察的手段。”
“死人是烈士。”他說,“活着的人才有榨取的價值。”
“執政官想要不流血的手段徹底鏟除自己的家族。”阿德勒沒有回頭,“他也需要一個可以光明正大的,讓被整個裡希特家族操縱的政治體系崩潰的理由。”
林嘯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後。
走過連廊,監控室裡隻有幾位正在值班的秘密警察。見到這些同僚,林嘯反而更加緊繃。
“去調所有高層人員出入廢城區的通行記錄。”阿德勒一刻也沒有停留,迅速吩咐道,“重點關注科學理事會的成員,無資格的也要查,整理成文件,明天下午之前給我。”
“密切監視這些人的行蹤,出現任何異常行為立刻報告。非命令不得滅口。”
“林,你去盯警察那邊。”林嘯猛然立正,阿德勒沒有看他,“異常哨兵直接格殺,無需報告。屍體清理得幹淨點。見到特别的,可以考慮給科學理事會,你跟那個向導小姑娘指明說要見梅爾維普女士。”
幾人如鳥雀散開,各自忙自己的事情。
林嘯剛要走,便被阿德勒叫住:“優先考慮你自身的安全。”
“是。”
夏季的第一場雨落下時,廢城區的動蕩才剛剛開始。阿德勒開始頻繁地在地上地下間走動。
他抽空去看了梅爾維普,告知她或許年中就能得到特奧多爾的确切消息。哨兵遠在幾百公裡的沙漠外。他回到維爾斯特的那一天,便會是任職文件送達白塔的日子。
“如果可以的話,梅爾姐姐。”阿德勒鄭重地說,“請你告訴他,可能的感染源在廢城。”
萊爾希會告知他廢城的感染哨兵在何處,等待他做那個終結他們生命的劊子手。
“反抗軍内部已經分裂成兩派。”萊爾希告訴他,“尤利塞斯還在堅持感染是進化的想法。”
“那你呢?”
“我不知道,佐伊。”她站在離屍體很遠的地方,“我不知道。”她又重複了一遍。
無人的昏暗角落裡,萊爾希伏在阿德勒的背上小聲地啜泣着。過了很久,她安靜下來。阿德勒剛好走到了開闊地帶。
縱橫交錯的地底迷宮裡,長明不滅的白熾燈光有些晃眼。
光把他和萊爾希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他把自己的軍用識别牌摘下,放在小姑娘的手心。
踏上返回地表的階梯,他回過頭看了一眼萊爾希,但是什麼話也沒有說。
阿德勒拾級而上,漸漸地陽光從防空洞口溜了進來。白色的巨塔就在他的面前靜靜地聳立着。
白塔下,林嘯換好了警察制服,雙胞胎兄弟喊着他的名字,誠摯地邀請他下班後一起共進午餐。
梅爾維普結束了她短暫的假期,在主城區的車站裡仔細地翻閱着通訊終端上的文件:一份九年前的體檢報告單,和一份朊病毒流行病學報告。
核心區内,海德裡希将辦公桌上愛人的相片倒扣。年長的軍官在他的面前挂着假惺惺的笑容。
特奧多爾終于登上了返程的順風車。維爾斯特的輪廓在天際線下若隐若現。同行的雇傭兵詢問他這次的收獲,他爽快地答應了同伴請客的要求。
81号站在排列整齊的機櫃間,無聲地凝視着機房盡頭巨大的監視器。“觀測者”們的意識相連,整座城市内的光景在祂的眼底一覽無遺。
緻:未來的繼承者們。
穆溪雲的聲音在監視器中回響,伴随着那位無名少年稚嫩的聲音。她似乎在慎重地選擇每一個字眼,話語間是一段長長的沉默。
“上帝忌憚人類團結的力量,因而破壞了人類建造通天塔的壯舉。”
“過去的錯誤已成定局,但神的旨意并非不可違逆。”
“我的肉/體已歸于塵土,但我的靈魂将永遠飄蕩在城市的上空,不斷回響着人類因自負而犯下的罪行,提醒後來者勿蹈前車之覆轍。”
“繼承者們,請将我們曾犯下的罪孽公諸于世。請喚醒那些在烏托邦幻夢中麻木不仁的靈魂。”
“我們終将築起巴别塔。”
“為了維爾斯特的明天。”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