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有些冷,風在吹,我在等他,不知道我會等到一個怎麼樣的芥川龍之介。
*
芥川龍之介不知道自己會得到這樣一個問題,他原本以為是某種羞辱或者髒話,也可能是挑撥離間的話語。
他對這些都無所謂。
隻有南宮惠這樣膽小嬌氣的人才會在乎這些東西。
但是她問——為什麼活着呢?
這和他想的不一樣。
他此刻沒有在想自己為什麼活着,他的思緒被另外的事情牽動了。
寒冷的夜裡,南宮惠溫熱的脈搏一下一下輕輕觸碰着他手指上的皮膚,像有生命的小動物。
芥川龍之介不确定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在哪裡,附近是商業街,不遠處有座橋,更遠的地方樓房的影子被濃濃的黑暗吞沒,鮮少有人亮燈。
他知道在貧民街外面,有些人會飼養一些好看又沒有攻擊性的動物當作生活伴侶,也許那些樓房裡就有這種人,但這從來都和他們無關,他也理解不了為什麼有人做那麼沒有用的事情,飼養一隻動物,為它提供安全的住所和充足的食物,和它在一起直到死亡。
現在他似乎可以理解一點了。
南宮惠的脈搏或者她自己當然不可能是他的生活伴侶,但是應該是一種近似的感覺吧,芥川龍之介這樣猜測着。
這和銀、還有其他同伴的關系都不一樣,銀是他的手足,是芥川龍之介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他付出一切也希望銀能好好活着;其他同伴也都是相依為命的關系,如果他們被敵人殺死,他一定會為其報仇,不顧生死。
但是南宮惠、惠是不一樣的,和任何人都不一樣,如果是她,他會為了她做什麼呢?為了其他人能做的一切也可以為了她做,更特别的在哪裡,芥川龍之介還不知道。
如果是這樣的感覺,他或許會願意承擔沒有必要的事情。
在世界裡,有那麼一個東西或者人,是在陪伴着你的,和你在一起,它很脆弱,它需要你,盡管不想承認,但是芥川龍之介也的确需要她。
原諒他吧,他現在僅僅能知道自己是需要她的。
*
你為什麼活着呢?
芥川龍之介回答不上來。他覺得自己根本就不想活着,隻是為了銀和惠她們還在這個世界上想要活下去。
所以他把問題抛了回去。
“惠。”芥川龍之介漠然的雙眼突然凝視着我的眼睛,鬼使神差地,我意識到了他此刻前所未有的認真,“你覺得,人活着是有意義的嗎?意義是什麼呢?”
*
“欸?”我等了半天才等到他這個反應,為什麼突然問了我這個問題啊。
“那個人問了之後,你就用了新的異能力,為什麼呢。”芥川龍之介繼續說,“是覺得我會生氣嗎?我不會,因為無所謂。”
“所以,告訴我你的回答吧。”
人活着是有意義的嗎?
人為什麼活着呢?
我沉默了一會,思考其間,太陽将要再次升起,芥川龍之介沒有開口催促,安靜地靠着牆壁,如一尊石像。
如果說我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那是假的,不管是過去還是最近,但是要是說這個問題影響了我的生活欲望那倒也沒有。
所以差不多每次都是想上幾個小時然後又回歸現實的生活,忘卻雜念,去做那些規劃好的事情。
那麼,人活着是有意義的嗎?
在我曾經接受過的來自家庭和學校乃至社會的教育裡,沒有一個人給出了否定的回答,所以現在我也相信活着是有意義的。
但我并不是為了意義而活的,現在也不是為了回到故鄉這個遙不可及的概念而活,橫濱的月亮、偶爾的甜面包、和大家在一起的快樂時光……
這點快樂的片刻不是我活着的意義,但隻要想到有這些,活着還有值得期待的事情,甚至是活着本身就足夠支持我了。
人們總是倡導要實現人生的意義,要過有意義的人生,但是意義究竟是什麼,沒有人給出準确的回答,在詢問時,他們總是語焉不詳地帶着笑容,告訴你這種東西要自己去找,别人是給不了你答案的。是的,即使直接告訴我,我也不會相信。
所以,即使我曾信誓旦旦保證,會向芥川君證明“生存是有意義的”,我現在最多也隻能告訴芥川君,他應該自己去尋找人生的意義。
但是這種說法我聽得也夠多了,以至于覺得有些無聊。
這麼告訴他當然一點錯都沒有,說是人生意義的标準答案也不為過,但一想到要把它說出口,我就覺得,自己僅僅是在用别人告訴我的通知再通知芥川君。
因為活着的意義對于我來說也是一個未知的領域,我隻能為他轉述其他人的曆史痕迹,甚至都不是我身邊人找到的意義,畢竟很少有人會大肆宣揚自己找到了活着的意義。
所以,我隻能看着芥川龍之介,“有意義的,但我不知道,我也不是因為意義才活着的。”
“如果芥川君需要意義的話,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找。”
*
“回去吧。”
“欸?”我沒反應過來,正常來說芥川君應該是會反駁的,但是這個反應和之前不一樣,主要是表情……
“别看我,回去了。”
他背對着我拉我的手,我湊過去想看他的表情還被羅生門隔住了,糟糕,這不是讓我更好奇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