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陽光很好,橫濱的天空是美麗的天藍色,雲層很厚,但是沒有要下雨的傾向,靈巧地在空中流動着。
我們提前從書店出來,坐上電車,依舊在那個老站口出來,一般來說下車之後我們還要再走個十幾分鐘才能回到家,說起來也奇怪,那麼遠的一段距離中,居然沒有加一個車站,設計很不科學。
“你走過頭了。”
居然是真的,我下意識地就按照回家的路走了,錯過了要進的店,多走了大概幾百米吧。
我在往回走的時候拜托他,“芥川君,下次你能不能提醒一下我。”
他笑了一下。
“不能。”
芥川龍之介無疑是惡趣味的,也許今天他也是故意想看我懊悔的樣子,不過他既然都為了這個在路上浪費自己的時間了,我似乎也沒有太多理由去生氣。
我沒有生氣,我隻是把新買的書塞到他懷裡而已,在書店工作的我們其實很少買書,但這本我一定要帶回家,還要放到床頭。
“為什麼買中文書,是你新的愛好嗎?”
他低下頭細細端詳起書的封面。
這是一本裝幀樸素的平裝書,用的估計還是輕型紙,拿在手上輕飄飄的。淡綠色的封皮上有兩個金色的繁體字。
《詩經》
不,這是我舊的愛好。
我說不上來在書店裡看見這本書是什麼感受,像是在陌生的城市裡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标,雖然你知道這不是你期待的那個,但就會忍不住微笑。微笑之後是空落落的感覺。
但是這些芥川君不會理解的吧。
“算是吧,我看得懂中文。”
芥川君:“在下懷疑你在隐瞞什麼。”
“……并沒有哦。”
*
從我要購物的雜貨店裡出來之後,我又把書從芥川君的手裡抽回來了,用來放在額頭上擋住斜着的太陽光。
是我的錯覺嗎?好像聽見有人偷偷“切”了一聲。
“你是有什麼意見嗎?芥川君。”
說實話,在橫濱待的時間越久,我對芥川君的距離感就越小,那個存在于故事裡的芥川龍之介就離我越遠,最開始那點畏懼感早就不存在了。port mafia的禍犬和遊擊隊長應該是不會再出現了。
芥川君現在也是個守法的良好市民。
芥川君:“是啊,有很大的意見,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想用羅生門把你吊起來。”
“等回家再試試吧。”
我一點也不害怕。
羅生門吊床而已,芥川君可以用它來哄我睡覺嗎。
砰砰砰。
危險就發生在附近。
“膽敢挑戰mafia尊嚴的人統統都要奉上自己的性命!”
都是這種時候了嗎?port mafia的前後首領交接。好久沒有見到森鷗外了,過于平靜的生活幾乎讓我忘記了這是武德充沛的橫濱。
上一次他見我還是需要我去給監獄裡的一個經濟犯罪者送信。于是那天又是半夜偷偷出門,第二天穿着沾滿露水的衣服回來的時候,芥川龍之介看我的眼神幾乎是兇狠的。
再看我也沒辦法,我是不會告訴芥川君的,他去了也發揮不了什麼作用,而且他離森鷗外越遠越好。
芥川君抓着我的胳膊躲進了附近的一家酒館裡,我們這些孩子按照法律是不能進去的,不過老闆隻是看了大門外一眼就繼續擦洗杯子了。
店門外面是槍聲和慘叫,随後發動機轟隆隆地響起來,在路面留下一股黃黃的煙塵。
還有後備箱裡不斷滴落的紅色液體。
我心有餘悸,“我們今年還是少出門吧。”
“對,港口黑手黨最近越發瘋狂了,交了保護費也不一定能安然無恙。”一直沉默着的酒館主人突然冒出來那麼一句。
大家都被波及到了啊。
“橫濱一直都是這樣的,沒必要現在才開始害怕。”芥川君平靜地陳述着。
好像也有道理。
但是我堅持,“不行,反正沒有必要就不出去了。”
“在下是什麼很喜歡社交的人嗎?這句話最好留給你自己吧。”
“……”
我們走出去,這次是真的要回家了。
*
“你要這個是做什麼?”
芥川君看着我一回到家就把袋子裡塑封的薄膜拆掉,露出厚厚一沓有着複雜花紋的紙張來。
這就是我今天和芥川君出門的主要目的,昨天我用普通A4紙代替它的用途了。
“這是信紙,不過我是用來折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