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作之助回到這個小巷的時候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

“你怎麼還沒走？最近還是走在陽光底下比較安全。”

“呀，織田作，”死裡逃生的年輕人輕聲說着，“久别重逢的話，不請我喝一杯嗎？”

他的聲音令人沉醉，實際上自己也像是已經喝得微醺了，并不需要多餘的酒精。

“久别重逢？”

織田作之助露出思索的表情，搖頭，“我們似乎并沒有見過，而且，我叫織田作之助。”

“我請你也可以，走吧，我知道一間不錯的酒吧。”

按照常理，聽見一個陌生人說着莫名其妙的邀請，聽到的人是一定不會答應的。然而織田作之助一向以超出常理在同事間聞名。

他僅僅是稍微地遲疑了一下，随後就真的随着這位剛認識的年輕人去了。說是認識也過了，畢竟他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天色快黑了，黃昏時分餘下的陽光從他身前照過來，給他纖瘦的背影鍍上一圈朦胧的金邊。織田作之助同他走到了某間破舊酒吧。

青年擡起手拉開門，這個角度，兩個人的側臉剛好都倒映在玻璃上。他像是才想起來自己忘了什麼，終于自我介紹道，“我是太宰。”

*

我睜開眼睛。

無事發生。

怎麼會這樣子呢？我猛地轉身去看周圍，試圖尋找到一些現代要素，盡管主要是由于不太敢去看龍之介君的表情。

他會有多失望呢。失去新的朋友、新的家，徹底喪失找回妹妹的機會……

“——惠。”

再反應過來的時候是聽見芥川龍之介呼喚的聲音，他絕對不止說了一次，臉色都因此發紅了，還有在我眼前上下揮動的手背，雪白并且青筋凸顯。

“暫且找個地方留宿吧。”

還好失望并沒有影響我的語言能力，我沒有太多思考就點點頭。但是還有一個問題，“往回走還是往前走？”

“在下認為之前那個地方并不是留宿的好選擇。”

芥川龍之介的手并沒有從我眼前收回去，反而咚的一聲彈在我額頭上，“并且，在下也不認為現在你可以走在前面。”

說完他拉着我就向某個方向走去，我被吓了一跳，不過心裡卻輕快了許多，緊張的神經松弛下來後，我莫名其妙地笑了笑。也許龍之介君說的沒錯，我剛才一直在害怕吧。

我可以很肯定目前的環境還不足以讓我畏懼，很多年前充滿暴力的貧民街放到現在都沒有這種效果了。

但如果龍之介君崩潰了呢。如果他責怪我的行為、抱怨我的能力呢？我隐隐知道我擔憂的實際上是這個，尤其是我并不擅長安慰别人，往往是晶子她們來安撫我的情緒。

但是我着實沒想到，居然連芥川龍之介在這方面都把我比下去了。想到這裡，我忍不住在心底歎了口氣。

*

出于各種各樣的原因，我想我和龍之介君都讨厭借宿在陌生人的地方，特别是敲開唯一一家願意開門的屋子，結果發現屋主是之前遇到的那位奇怪的老婦人時。

這次還是龍之介君先打破沉默，“我們需要在這裡借宿一晚，明天會留下财物。”

“如果您願意幫助我們的話就太好了。”我補充道。

屋主唇齒摩擦間發出一串含糊不清的聲音，不過看她拉開的房門，應該是同意了。

她引我們到二樓的一個小房間，打開後的灰塵把龍之介君嗆得不停咳嗽，我隻能暫時把他推出去，關上門後，房間裡隻留下我和那位老婦人。

“我兒子的房間，他是個好心腸的孩子。”

“現在他在城市裡，他會願意讓給你們的。”

聽起來她隻有談到自己兒子的時候才能流利清晰地說話，也更像活人。但是這間房子究竟有多少年沒有打開過了，破舊的一切都不禁讓我懷疑，真的存在過她的兒子這個人嗎？

我道謝之後将房門重新打開，趁着她不注意的時候用了「山藥粥」，老婦人也沒有起疑心，一個原本兩手空空的人是怎麼變出熱氣騰騰的山藥粥的。

在她做起美夢之後，我就将她扶到床鋪上去了。

從髒兮兮的窗戶中恰好能看到天光已暗，芥川龍之介在地面遠眺，西風将他的微長的碎發吹亂。

我打開窗，“龍之介君，可以上來了。”

“在下甯願露營野外，”龍之介君又咳嗽了兩聲，“也不能忍受這種環境。”

灰塵和冷風，哪個對他的身體更不好呢？

“先在室内待着吧。”我跳下窗台，又把他從外面推了進去。

*

芥川龍之介：“早知道你願意把她打暈，在下在她開門的時候就可以動手了。”

他瞥見倒在床榻上的人形就知道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