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抽出手帕給她拭了眼淚,好聲問道。
“不曾。大人,怎麼突然問這個?兇手是德縣的?”
她應得幹脆,不帶一絲猶豫。女人天生的敏感倒讓她察覺到了異常。
林思搖搖頭:“不是,隻是我曾在德縣住過,看他眼熟。”
不能暴露真正的原因,否則走漏了風聲,要抓“黑寡婦”就更難了。
隻是這人的回答幹脆得奇怪。
林思忍不住多瞧了她兩眼,斟酌着準備問話時,衛金嬌先一步驚訝叫起來:
“何大嫂,你這腦子也太好使了!十二年前的事記得這麼清楚?”
女人歎了口氣,抽噎着:“自打成親以來,每年中秋都在我倆老家青州過的,能不記得嗎?”
青州……
林思細細回憶了一下平朝各地的方位,“青州,離德縣就幾裡路吧?”
“是的,他阿娘就是德縣人,嫁到青州的。好像還有個遠房表弟,在德縣做知縣。”
林思蓦地頓了一瞬呼吸,擡眼望向其他人,發現她們也都定住了動作,目光紛紛落在女人身上。
“呸!不說那姓金的腌臜貨!”
不等幾人有反應,女人先自己往地上啐了一口。
臉上的厭棄神色毫不掩飾。
姓金,德縣知縣。
定不是巧合!
這何屠夫恐怕也同當年的天火有關。
眼下已基本能确定,這何屠夫是喪命在“黑寡婦”手上了。
隻是她人究竟如何消失得無影無蹤的?
林思心下有了猜測,沒再多問。她道過謝後轉身走進了房間,不一會兒的功夫,将整個院子裡裡外外走了好幾遍。
和之前案卷記載的一樣,除了因為屠夫妻子撲火而弄得略顯髒亂的竈坑,院内各個地方都很幹淨,沒有發現一絲人氣。
雁過留痕。
這“黑寡婦”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竟能做到連殺五個人後,一點痕迹都不留?
是真的沒有,還是她忽略了什麼?
林思緩步從房間裡走出來,望着擠滿了人的院子,她越發傾向後者。
她一定忽略了什麼。
她來到院牆旁邊,踩着一個還算穩的石塊望向旁邊的院子。
那院子房門院門都緊緊關着,院裡的竈坑沒見火星,更沒有柴木。
她側眼,望向擠在外頭看熱鬧的散妓問:“隔壁院的女人走了?”
“什麼女人?”
領頭的黃裙女人本在同人擠眉弄眼聊着天,被她這一問,一時腦子轉不過來。
林思倒是耐心,擡手指了指隔壁:“就這個院裡的。”
“她啊,上月便餓死了。東家嫌晦氣,這院都關了許久了。”
林思:“餓死?”
那她前天夜裡撞見的是誰?
而且她前天經過的時候,院裡明明還有柴木。
“對啊,屍體擡走當天,這個院裡的人就回老家了。快過年了,誰不怕沾上什麼。”
黃裙女人點點頭,拿着一張豔粉色的紗帕在鼻前揮着,香氣從帕子裡散出來,短暫地蓋過了院裡的死人肉味。
林思越想越不對勁,直接從一個捕快手裡拿過火把,火光照亮眼前每個散妓的臉。
沒有。
沒有她見過的那個人。
她握着火把的手緊了緊,目光重新落回黃裙女人臉上:
“這巷子裡的人是不是都在這兒了?”
黃裙女人乜着眼睛掃了一圈,語氣不确定地開口:“差不多吧。”
她話音剛落,人群裡一個尖利的嗓音突兀地響起來:
“差不多你個死人頭。分明就是都在了!那狗屁‘黑寡婦’害的,能回老家的都回了,過兩天老娘也走!”
說話的是個八字眉的苦相女人,看着年紀不小,随手梳的發髻裡顫顫地伸出幾根白發,在風裡搖擺着。跟她本人似的,瘦骨嶙峋的,站在人群裡,卻時刻要被風吹倒似的。
前天夜裡她見到的女人甚至比她更瘦。身上的衣服都不像是她的,松松垮垮挂在她身上,擋不住寒風,也沒擋住她身上的柴木氣味。
彼時林思隻以為是她自己劈柴染上的,現在想想,可能根本不是!
那股味道,不一定要劈柴才能染上,隻要接觸的柴木數量夠多也可以!
她眸光一轉,落向院中竈坑。
坑内坑外燒過的沒燒的,都是不成型的木頭,是柴木的邊角料,不值幾個錢,卻能用許久。
而她給那散妓的碎銀……
林思不敢再細想,她幾步來到段芳和面前,呼吸都緊促起來:
“我可能見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