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巾帼堂,林思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甯京輿圖默了出來。
她字寫得一般,畫也不算好。
線條歪歪扭扭的,若是叫專業的齊月娘看了,定會捧着臉尖叫起來,然後奪過她手中畫筆,重新描繪修正一番。
不過求診這件事,林思并不打算叫她們知曉。
她隻能靠自己。
好在她描畫的輿圖雖然歪七扭八,卻足夠清晰,足以叫她找到靠近聖醫樓的最佳地點。
在回來的路上,林思已然将思路順得很清楚了。
神醫是宮裡傳召入京的,想必有幾分真本事。
她夜潛探查,若查出來神醫醫男不醫女隻是個噱頭,她便以曝光的手段,簡單粗暴威脅其為自己殺死子蠱。
若查出來她另有原因,再随機應對。
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
神醫徒有虛名,隻是個江湖騙子。
若是這樣,她便整理成案卷交給段芳和,上呈司正,搶在神醫入宮之前将她收監。如此一來,她便有望一躍進入皇室視線。
此後一而再,再而三,她有把握讓自己成為皇權之下穩固社稷最鋒利的一把刀。
等到時機成熟,借皇權威壓剿滅獨獨樓。面對殷嘉,她的勝算才能更大。
不論如何,這個神醫總歸是有用的。
至于這一路會走向何方,隻看她夜探的結果。
打扮成夜香婦入樓,目前看來是最安全的潛入方式。
因為從輿圖上看,她從巾帼堂後院出去,直行不出一盞茶的功夫,就可以抵達聖醫樓開在西南方向的夜香小門。
以防遇上白日遇見的女子,林思用墨水給自己臉上點了幾個點,又往後背墊了幾個墊子裝出駝背的模樣。
對鏡自照了好一會兒,她決定還是要全程低着頭,這樣更安全一些。
是夜亥時一刻,二更的梆子響過,她便挑着扁擔敲開了聖醫樓的夜香小門。
“這麼早就收夜香?”
開門的女子穿着同白日她見過的女子一樣的白衣帷帽,身高矮了些,聲音也清脆幾分。聽來是個年少的姑娘。
“來晚了便搶不過旁人了。”
林思不慌不忙地解釋。
這倒不是她胡說,甯京城裡的确時常會流出夜裡哪個夜香婦與夜香郎同時來到某一戶人家,為一壺夜香搶得頭破血流的故事。
姑娘聽着這話隻覺好笑,轉身領着林思進門,嘴裡嘀咕起來:“京城人真有意思,這都有人搶。”
夜香小門直通茅房,一進門就有一股濃郁的味道襲來。
不對!
聞到氣味的瞬間,林思低着的臉神色驟變。
熟悉的污臭味之間,夾着一縷極淡的血氣,絲絲縷縷不間斷,像是有一根無盡的血線纏繞在空氣裡。
尋常人對氣味不敏感,根本聞不出來。
若非十年地牢浸染,她也分辨不出來單純的污臭與染血氣的區别。
血氣很淡,她判斷不了方向。
但她可以肯定一點,這院中的血一定很多。
一整排茅房前整齊擺着許多桶夜香,前面是内院入口,後面就是進來的小門。
就算血氣是從内院那邊的牆傳來的,也至少有一整個木桶的量。否則不可能在茅房和堆積的夜香桶的氣味之中經久不散。
可哪兒來這麼多血?
治死人了?
到底要怎麼個治法,才會出這樣多的血?
思緒飛轉之間,一個夜香郎跟在另一個白衣女子身後挑着擔進來。
茅房前不大的空地一下變得擁擠。
也變得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