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芳和一聽這話,頓時無法安坐,緊張地看向林思:“阿思,你又病了?”
這孩子怎麼回事?一個月不到,總在病裡?
林思眉心鈍跳了一下,下意識搖了搖頭。
段芳和這才放下心來,拍着胸口長出一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她是松了口氣,可林思卻更加警惕。
她盯着安甯:“你沒把脈,為什麼說我需要藥?”
隔着帷帽白紗,她恍然聽見安甯柔聲笑了笑。
緊接着,就看見帷帽輕輕點了點,是安甯在微微颔首,“民女不才,為醫二十載,略通望聞問切四診法。之前聽斷事的聲音,聲低啞而少言,氣息不暢,是為虛寒之證、心肺不宣。故此特來送藥。”
她說得很輕巧,就像是在說路過的時候聽見林思咳了兩聲,給她送治咳嗽的藥一樣。
光聽聲音就能診出她什麼病症,還能送來對症之藥?
林思沒見過别的神醫,不知道是不是神醫都有這般本事。
可眼下,她持謹慎态度。
藥是給她的。
她不打算接。
段芳和看她不動,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因此也沒有動作,準備開口送客。
“不……”
“藥留下了,民女告辭。”
話到嘴邊,再度被壓了回去。
段芳和又一次吃了癟,撇着嘴抿緊,再不想說話了。
對面的師徒二人已經轉身,邁着輕盈的步子往外走。
她們走得很快,眨眼的時間,已經快出了院子。
林思看看段芳和,又看看那敞開的紅木禮盒,徑直過去拿起:“主簿,我去還她。”
“等等。”
她追出去時,安甯一隻腳已經踏出了院子的門檻。
聽見聲音,安甯又收了回來,回過身,向着聲音的方向緩聲問:
“斷事大人,還有事嗎?”
林思遞出藥丸:
“你這藥還是拿回去,我擔心是毒藥。”
安甯看不見,可聞得出來,藥丸距離自己近了些。她卻不接,而是開口提議:“這藥對你身體有好處。若大人擔心,你我一人一半如何?”
“好。”
林思本也猜到,她不會輕易把藥收回去,索性應下,兩手捏着藥丸,微微用力,藥丸便裂成了兩半。
不太對稱的兩半。
她将比較多的一半放入安甯伸出的掌心裡,本以為她會假模假式地放進嘴裡,出門就吐。然而,托着大半藥丸的透白掌心蓦地翻轉,扣住了她的手腕。
搭在腕上的指腹微微用力壓下的瞬間,林思眼眸輕擡,轉眼便不費勁地将手腕從她手裡抽出來。
安甯意味不明地笑:“上好的緞子,刑獄司原也是個富貴迷人眼之地。”
“不敢吃就算了。不送,安神醫。”
說着,她擡手,正要将手裡剩下的小半藥丸丢了。
然而,藥丸還沒離手,她就看見眼前帷帽撩起一角,露出一張面色紅潤的尖臉。
三十餘年的歲月在臉上隻留下細微到可以忽略的紋路。
安甯滿是眼白的眼珠子像一顆無暇的珍珠,清晰映出林思驚訝的神情。
表面坑窪的藥丸入口,直接咽下,安甯張嘴讓林思檢查,臉上還是那副溫溫柔柔的笑容:
“民女吃了,斷事大人可以放心了?”
白紗随聲落下,林思眸中的驚訝也随之淡了下去。
她沒接話,看着手裡的藥丸,心中還是疑惑難消。
對面的人卻不在意她的沉默,小小地上前一步,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提醒:
“斷事大人,此藥治标不治本,你身上的蠱毒,若有需要,可到聖醫樓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