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大林一對長眉緊緊擰着,本就壓着的嗓音又低了一些:
“不過大家都在傳,是郡馬的死讓郡王找到了新樂子。一開始,她隻挑年輕俊秀的男子,後來越來越多人将家中俊朗男兒藏起來。她便不挑了,隻要不是年逾五十的老頭,是個男的,她的巡兵們見了都會帶走,甚至隻要聽說哪家有男子,便會上門抓人。”
“傳聞貌醜的都是當天進府當天死。大家怕得緊,許多人家一生下男孩便淹死了,甯願孩子死在襁褓裡,也不想将來死在郡王府。”
能喘口氣的男的都往郡王府裡去了,難怪。
段芳和歎了口氣道:“看來,這才是嫁娶不興的原因。”
此前還是她想的太少,竟會誤會此地因郡王是女子,家家戶戶重女輕男,人們不愛生男。
“郡王這是,犯法了。”
她長籲短歎着,更加覺得,這事兒太子讓她們來當真是明智極了。
郡王乃聖上表妹,又是女子,謀了這麼多人命,可不就該是她們巾帼堂的事兒嗎?
“這話可不興說!”
廉大林被她這話吓壞了,連忙糾正道:“這文禮郡内,郡王便是法!”
齊月娘聞言冷哼一聲,陰陽怪氣地笑:“都這樣了,你還挺忠心。”
“天高皇帝遠。”
林思挨着一旁的柴木堆坐下歇腳,悠悠拖出來這麼一句。
段芳和剛卡上喉嚨的話就這麼咽下下去。
她本想勸一句,普天之下,隻有一個法,那便是王法。
可阿思說得對,天高皇帝遠,在底層打滾慣了的人們是不會輕易相信皇帝的。他們更相信天下之大,人以群分。
他們頭頂的那片天是青天,他們才會相信或許天下是青天。
他們頭頂的那片天是陰天,他們自然認定天下是陰沉沉的。
人人都隻活一世,隻能記得住自己所處的環境,所經曆的事情。
她勸什麼都動搖不了一個人的認知。
于是到嘴邊的話變成了另一具——
“阿思,他說的話,你能記得住多少?”
林思眉心一跳,沒立刻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你要……”
立案。
段芳和用嘴型給了回答。
我就知道。
林思閉了閉眼,道:“你希望我記得多少,就有多少。”
她不是不願意查。
隻是這案子不小。如果是個普通的異姓王,還好說。
可這郡王是當朝皇帝的表妹,恐怕便是殷嘉,也未必能給她多少援手。
畢竟被追殺那天夜裡,殷嘉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即便成功立案。
即便尹成大義滅親将這事捅到皇帝面前。
她還是沒有自信,她們能順利活着将這個案子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