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十數天前。
在文禮郡百姓聚集在王府門口之前,在段芳和把封條貼滿之前,甚至在東邊泛白之前,林思來到了曾經的酒池肉林附近。
黑漆漆榕樹林壓屋檐,不過一日之間,一度醉生夢死的郡王府便成了夜不亮燈的現世閻王殿,陰森森勾得人心發慌。
葉夢景隔着囚車的欄杆,看見有人影靠近時,那顆大了許多年的心髒牽扯着膽子一同險些要從胸腔裡蹦出來。
“誰!”
“别裝神弄鬼的!”
她連着吼了兩聲,無人應答。
“救——是你?”
在她要喊第三聲的時候,來人在月光之下露出了半截臉。
林思目光涼涼看着她,下半張臉陷在陰影裡。她其實一點都不想把葉夢景給殷嘉。
上一個安甯雖然有病,但她還能找個安甯折磨的都是死人為由勸自己讓她多喘幾天的氣。
可是葉夢景是實打實地把人折磨緻死,就像段芳和說的那樣,不管是男是女,都不應該以玩物的身份死在權貴手裡。
活生生的人,就該有屬于自己的鮮活的死法。
但她知道,人活在世上,會有各種各樣的無可奈何。
比如這一刻,為了自己,也為了那個虛無的目标,她不得不将葉夢景救下,換給殷嘉。
她摩挲着手上的鑰匙,雙眼依舊落在葉夢景身上:“郡王殿下,想活命嗎?”
葉夢景看不清她是不是在笑,隻是覺得雖然沒有方才那麼慌了,可心頭還是毛毛的。
這人在問的什麼話?
能活誰不想活?
可她這事情都捅到宮裡去了,還怎麼活?
看着林思這雙圓得有些過分的眼睛,葉夢景一下子聯想到了許多不該聯想的事情。
沉默了許久,她頭一回拉緊了自己的衣領,不确定地問林思:“你……要救我?”
那動作,傻子都看得明白她想到哪兒去了。
呼——
一陣風從二人頭頂掠過,下一瞬,一道比夜色更深的黑影落在囚車之前。
來人丢下個麻袋,視線掃過倒了一地的監守侍衛們,對方一個字都沒說,林思卻從這人掃視侍衛的動作裡讀出了弦外之音——嫌棄她廢話太多。
這人比殷赢更寡淡,行事也更幹脆利落。掃過侍衛後,便一言不發彎身打開了面前的麻袋,從裡面拖出來一個身穿囚衣深陷昏迷的女人。
女人雙目緊閉,臉上的皮膚看着像是毀了容,凹凸不平的。林思又一次遙遠地想起那個叫丘賢蓮的可憐人,不禁後退了半步。
不可能是丘賢蓮。按照殷嘉的習慣,這應該就是個女囚。
“诶诶诶!你幹——”
“不想死就閉嘴。”
林思被葉夢景這一聲喊回了神,及時開口打斷了她。
這些侍衛是被下了藥睡死了,可王府裡還有的是醒着的侍衛。葉夢景沒腦子想不到,不代表她要配着個沒腦子的一起送命。
好在,這人動作很快,不一會兒的功夫便把葉夢景帶走,而留下的女人也擺成了葉夢景的模樣。
臨走前,那人往女人口中塞進去一枚藥丸,也給了林思一張紙條,上面寫的是:松州城外,城門開,“郡王”死。
因着這張紙條,到了松州城門外面,林思掐着時辰拉着幾人佯裝看人開城門,完美避過了視線,制造了一場毒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