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嘈雜如沸的形式瞬間又有了轉變,其他的暫且不說,高崇畫的這個餅确實夠大,理由也确實充分,是以大多數的人都給予了響應。至于龍少閣主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怕是都沒有人會太在意,畢竟隻要能達到目的,孰真孰假又有何妨,說到底,都不過是利益二字。
可惜,若一切就此順利下去,也就沒有世事如棋這一說了。
這不,封小峰又跳了出來,直言武庫内的六合神功和陰陽冊該如何如何瓜分,而高崇開武庫的目的也變成了對六合神功和陰陽冊的勢在必得。
一時間,又引得衆人是思緒如飛,喊聲如沸。
且不管這局棋的背後都有誰做推手,封小峰這一計策,倒是順應了局勢,可謂是出其不意。
不過這一切顯然都在高崇的意料之中,布局這麼久也不是都在做無用功,是以當下便直言,自己對于武庫絕無半點私信,六合神功會歸還長明劍仙,至于陰陽冊,則要歸還神醫谷後人,而他自己,将會在此間事了之後,剃發出家常伴佛祖左右,說完還意味深長的看了看張成嶺。
台下諸人對于高崇的安排都心下啞然,其他且不說,能夠輕易就放棄五湖盟主的位置,一般人還真做不到這麼灑脫。
“高盟主,說的挺好聽的,可在場的諸位誰人不知,神醫谷早已滅絕,哪來的什麼後人?”所謂攪屎棍,也就是指封小峰這樣的人,見不得别人好,隻要不如他心意的,他就能把事情給搗騰黃喽。
台下一群人就陰陽冊的歸屬問題讨論的是無比熱鬧,當然都是五十步笑百步,一群文不成武不就的混混,也配指手畫腳地決定陰陽冊的歸屬。
場外,溫客行握着扇子的手微微發抖,周子舒擡眼看去,隻見溫客行此刻是滿臉的狠戾,恨不得立刻上前了斷了那些跳梁小醜的性命。
台上一群人讨論不妥便拔劍相向,台下溫客行則是滿臉不屑,嘟囔着:“打啊?怎麼不打啊?想打又不敢打,沒種!”
阿雪叼着夜霜寒來到溫客行身邊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情景——
周子舒握着溫客行執扇的手腕,一臉嚴肅的問道:“老溫,你到底是誰?你還敢否認你不是容炫之子?你恨的到底是五湖盟?還是整個江湖?”
溫客行稍微回了神,看着頭戴帷帽,滿臉不贊同的周子舒,說道:“阿絮,你信我也好,不信也罷,相識以來,我從未騙過你。”
“那你又何必和這些庸人計較?”周子舒疑惑。
“人?他們哪裡是人。武林正道,說到底也不過是披着人皮的魑魅魍魉,他們和鬼谷的區别,也不過是一個公然為惡,一個還披着仁義道德的遮羞布罷了,但凡見到一丁點兒肉腥,便會迫不及待地撕下人皮,亂吠狂咬!哼~熱鬧,真熱鬧!”溫客行惡狠狠的說道。
“好,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勸不了你,各随本心,各走各的路吧!”周子舒看他如此固執,不知該如何勸服,是以滿心郁結,負氣地說完這句話,便轉身離去,留下一臉受傷的溫客行獨自立在原地。
“便宜爹爹?”看着從他面前走過的周子舒,夜霜寒小心翼翼的叫着,周子舒并沒有回應,隻是象征性的點了下頭。
夜霜寒看着離去的便宜爹爹,又看了看矗立在原地不動的爹爹,一時有些心疼,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覺得他家爹爹像是被抛棄了千年一般,孤獨且冷漠的獨自舔舐着傷口。
“爹爹,不哭不哭。小寒會陪着你的!”夜霜寒走到溫客行身邊,嘗試着拉了拉他的衣擺。
溫客行自情緒中回過神來,低頭就看到,原本被他放在涼亭裡的小東西,此刻卻小心翼翼的拽着他的衣擺,滿眼心疼的安慰着他。
“小東西,你怎麼過來了,不是讓你在涼亭裡吃好喝的等我回去嗎?”溫客行斂了斂情緒。
“阿雪帶我來找爹爹的。”夜霜寒看着溫客行終于有了一點兒人氣兒,大着膽子的抱緊了他的腿。
溫客行看看阿雪,後者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看着他,不知道為什麼,溫客行愣是從它眼神裡,看出了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阿雪你什麼意思?不好好待在墨朚身邊,跑到這兒來恨鐵不成鋼?哼~”也不管阿雪的反應,溫客行拎起夜霜寒放到阿雪背上,轉身去追周子舒。
就在衆人議論紛紛之際,一陣詭異的笑聲伴随着紛飛的黃紙傳了過來,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這怕是青崖山的惡鬼出動了。
墨朚研究完傀儡馬車回來,看到的就是一片亂戰。
台下原本要一起結盟剿滅鬼谷的人,此刻卻是自己相互厮殺了起來,更确切地說是圍攻高崇,争奪他手中的琉璃甲。
“看來這是合作談崩了?”墨朚單腳立于寫有五湖同飲江湖水的旌旗之上,看着下面的一團亂戰,頭疼的揉了揉額角:“這架打得,一點兒技術含量也沒有,說起來還是武林人士,怎麼一點兒武德都不講究,真是有礙觀瞻。”說着就來回的尋找起他的目标來了。
周子舒此刻正在高台上單挑趙敬,說不出為什麼,墨朚就覺得那個趙敬似乎是藏着實力,直到趙敬順着周子舒的力道撞向了旁邊的鼓面,墨朚才确定了他的猜測,“果然呐,五湖盟裡面還真有深藏不漏的家夥,藏得這麼深,你到底是有什麼目的呢?”
看着又被丐幫圍攻的周子舒,墨朚滿眼贊同,“這才是武俠劇的正确打開方式,瞧周兄這隻花蝴蝶,暴力與美學完美的結合在了一起,揍人的同時又展現出自己的嬌弱,果然呐,溫客行栽得不虧!”
瞧着關鍵時刻禦扇而來英雄救美的溫客行,墨朚不厚道的笑出了聲,“溫兄啊溫兄,真真是時時刻刻都在展現着自己的魅力,救個人而已,用得着這樣耍帥嗎?”
周子舒看到溫客行,也松了一口氣,二人帶着張成嶺直接飛出混戰圈,留下趙敬一臉懵的做出自己武力不濟被打倒了快來救我啊的動作,演技可謂是一流。
看着遠處一家四口齊聚,墨朚隔空傳音,沖着阿雪說了句什麼,隻見阿雪看了看溫周四人,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順着阿雪走的方向,四人看到了立于旌旗之上的墨朚,隻是一瞬間,一人一狼便又消失在衆人眼前。
“哎?難道是我眼花了?墨朚和阿雪怎麼消失了?”張成嶺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的自言自語。
場中,趙敬以退為進,一番哭哭啼啼,矯揉造作,示弱跪拜,字字句句都訴說着為了高崇為了五湖盟好,可實際上卻将高崇的後路徹底斷絕,終使得高崇走上了他設計好的結局。
“五弟,照顧好我閨女,讓她過上平常人的生活!”說罷,高崇一掌劈暈了沈慎。
看着周圍虎視眈眈的衆人,看着立于他對面的趙敬,高崇一臉悲憤的同時,心裡卻很是高興,不枉他布局這麼久,賭上了一切,這人終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各位列祖列宗,高崇無能,沒有守護好五湖盟,以至于有了今日之禍;各位兄弟,高某無用,今日沒有辦法手刃這個惡賊,暫時無法替各位報仇了。不過想來經過今日之事,那孩子必能看得更加真切,相信他會更加樂意替高某動手的。諸位兄弟,且等上一等,高某這就赴同生共死之約!”心裡這麼想着,高崇看了看溫客行他們所立的方向。
“既然琉璃甲為禍深遠,今日我高某就毀了這琉璃甲!”高崇轉回視線,沖着衆人高聲喝道,内力催發,右手裡的琉璃甲頓時化為一堆碎片。
所有人都吼出了“不要”,可是所有人都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那地上的一堆碎片,然而還不等衆人反應過來,高崇已經沖向了被高山奴砸倒的五湖碑,在衆人驚訝的眼神中自戕而亡。
“阿雪,去把高崇的屍體帶出來給張成嶺!”墨朚看着眼前的鬧劇,卻并未阻止,隻是在衆人撲向高崇屍體尋找琉璃甲時,讓阿雪保留了他一個全屍,士可殺不可辱,不管這人活着的時候如何,現在他已經死了。
所有撲向高崇屍體的人,隻覺得眼前一陣白光閃過,眨眼間,高崇的屍體已經消失在了原地,可他們卻因為慣性不得不繼續向前撲倒,是以外圍的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知道往裡沖,真真切切地上演了一出群鬼争食。
最後江湖上就隻剩下一句歌謠——七月十五英雄彙,彩雲未散琉璃碎,青崖鬼出盟主卒,君山紛亂五湖散!
五湖碑已倒,早前墨朚設的陣法也受到一定的影響,不過不嚴重,畢竟有他親自坐鎮,哪個不長眼的惡鬼想要渾水摸魚,也得問問他的拳頭答不答應。
看着在進行收尾工作的老相識,黑無常大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雖然他很感謝墨朚出手幫忙,減少了中元節的一些不必要的意外,可看着被揍的分不清是頭還是腳的衆鬼,黑無常亦是覺得臉疼,所以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叙舊,而是點頭示意了一下,然後帶着衆鬼火急火燎的走了,搞得墨朚一頭霧水。
這邊,溫客行和周子舒,在君山的鬧劇落下帷幕前,就帶着張成嶺和夜霜寒下了山,此刻正在一處山洞裡躲雨。
溫客行獨自一人站在洞口,專注地看着外面下的急切的雨,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般。
雖然他知道高崇并不無辜,可當真看到他死在自己眼前時,溫客行還是有些難以釋懷。
“阿絮,我是個惡人吧?”
“心地向善,便不算惡人。”
周子舒看着依舊一臉沉寂的溫客行,出聲道:“隻許你算計别人,不許别人算計你?再說,之前墨朚已經說過,五湖盟裡有一個潛藏的高手操控着這一切,被那人算計一遭,不虧,最起碼現在情況不是更加明了了嗎?别這麼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沒出息,連我那徒弟都不如!”
“我這次算是栽大了,滿心歡喜的去看戲,沒想到,自己也是戲台子上的一員!”
“那還不是……”周子舒一邊安慰溫客行,一邊和他一起分析眼前的情況。
“老溫,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說了,你會幫我?”
“你說了,我才能幫你!”
溫客行聽着周子舒的話,看着天地間連成一片的雨幕,沉思了好久,說道:“我想要不屬于這世間的魑魅魍魉,都滾回屬于他們的十八層地獄裡去!”言罷,一掌向前劈去。
前方正遭受着狂風暴雨摧殘的野花,此刻卻又遭受了無妄之災,頓時連莖帶花一起被碾碎在了泥土裡。
“老溫為何會有如此極端的想法?這世間的惡又企是能除幹淨的,他之前到底都經曆了些什麼?”周子舒表面上不顯露,心裡卻繞了不止三個彎。
正當二人讨論到今天趙敬的表現時,一個土灰色的口袋直接從洞口飛了進來,二人立時戒備,當看清楚執傘而來的白衣人時,都放松了下來。
“秦懷章的徒弟,你武功不行跑的倒挺快,我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才找到你們。”葉白衣看着周子舒,出言損道。
“前輩!”周子舒依禮問好。
“喂,老怪物,那裡面是什麼?”溫客行倒是毫不客氣。
“你想是什麼?”
“你!”
“你想是什麼當然就不是什麼了!你這個蠢貨!”葉白衣沖着溫客行翻了個不文雅的白眼。
“你這個小白臉,有本事出去打過!”本就心情不爽的溫客行,頓時被葉白衣挑的火大。
“打就打,還怕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