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找到那個人,可人海茫茫,他不知要去哪裡才能尋到。
——《公子宜修》
那日,季修捂着受傷的手臂,一路踉跄着去到事先與秦昭約定好的地方。
秦昭見他渾身血淋淋的樣子,差點被吓到半死。
“三……公子,您這是怎麼了?”秦昭連忙扶住搖搖欲墜的季修。
他根本沒有等來回答,因為季修直直地倒在了他懷裡。
不得已,他們隻能結束為期不到一天的出宮遊。
回到大奉皇宮的季修昏睡了半月有餘。
其實他手臂上的刀傷并不嚴重,是他羸弱的身子導緻高燒不退,有幾次甚至到了命懸一線的地步。
好在他最終還是在禦醫們的努力下撿回了條小命。
營帳内,睜開雙眼的那一瞬間,季修眼前的畫面和七年前那次的緩緩重合,又慢慢分割。
不是大奉皇宮的房頂。
那個長長的夢境也一點一點地在他腦海中回溯,像是重看了一遍自己過去的人生。
這個夢是他努力想要記起來的過往嗎?
他的記憶好像以那次受傷為分界線,昏迷半月醒來後的事情他都記得,再往前的記憶則變得斑駁破碎。
七年前,他醒來時,也是如此時般呆滞地望着高大的房梁,久久都沒有說話。
要不是秦昭前來查看他的情況,都沒人發現他已經醒了。
“三殿下,你可算醒了!”彼時臉上還肉嘟嘟的秦昭激動得眼眶都紅了。
“阿昭,我好像做了個很長的夢。”季修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啞得不像話。
是以秦昭并未聽清楚:“三殿下,您說什麼?”
末了,他又自顧自地說道:“您是不是想喝水?卑職這就去給您端過來。”
季修沒有阻攔。
他确實想喝水。
不消片刻,秦昭便重新進入寝殿:“三殿下,水來了。”
季修被他扶着坐起來,剛喝了兩口水潤喉,便有人來報幾名太醫正等候在寝殿外。
“三殿下,陛下和皇後娘娘也在趕來的路上。”秦昭碎碎念道,“您是不知道您昏迷的這些時日,陛下和皇後娘娘都快要擔心死了。”
“我昏迷多久了?”經過溫水的潤澤,季修感覺喉嚨舒服了不少。
“已半月有餘。”說起這事,秦昭仍覺心有餘悸,“幸好您沒事,否則卑職的腦袋就要搬家了。”
他的擔憂一點都不誇張,大奉皇宮上下,誰人不知奉帝對三皇子的重視與喜愛。三皇子若是有事,他怕是十個腦袋都不夠掉。
此次他能保住小命,還是柳皇後極力在奉帝面前保了他,說是一切等三皇子醒來再行問罪,奉帝全身心都在昏迷的三皇子身上,無暇顧及其他,也就應下了。
“半月……”季修喃喃自語,“都昏迷半個月了怎的還沒死成……”
“三殿下,您說什麼?”秦昭感覺自己聽錯了,他眼下一點都不想聽到“死”這個字,“是不是肚子餓了?我已經吩咐膳房做些養胃的清粥小菜送過來。三殿下,您剛醒,不宜吃太過葷腥油膩的東西……”
“嗯。”季修隻覺得渾身無力,肚子的确很餓,但沒有半點食欲。
秦昭一聽,表情又變得歡天喜地起來:“太好了,三殿下有胃口吃東西代表您很快就會好起來。三殿下快點好起來那阿昭的腦袋就不用搬家了。”
季修:“……”
“什麼腦袋搬家?”季修一臉茫然的樣子看得秦昭也登時一臉茫然。
“就是……”秦昭斟酌着用詞,“半月前如果不是我助纣為虐……啊,不是,如果不是我沒攔着三殿下出宮,三殿下就不會遇險,就不會昏迷半個月之久……陛下能饒我不死已經是莫大的恩賜了。阿昭隻求三殿下無病無災,福如東海。”
季修:“……”
擱這兒說生辰祝詞呢,是不是還要壽比南山啊?
等等,什麼出宮?
“我們…… 出宮了?”季修不确定道。
他怎麼不記得有這麼一回事?
“是啊……”秦昭這時還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剛出宮不到半日,三殿下就出事了,到現在都不知是誰對您下的毒手。要是讓我知道那歹人是誰,我定然……定然……”
他定然了半天都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不過季修在意的點不在此,而是又問了一遍:“我們真的出宮了?”
這下秦昭意識到不對勁了:“對啊,您不記得了?”
季修老實地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秦昭登時傻眼了:“怎會如此……”
“我隻記得我好像夢見了一個穿着紅色衣裳的陌生人。”季修努力回想着,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脖子上挂着的玉笛墜子,“那人叫我快跑……還叫我一定要活着……”
他身上突然多出來的玉笛墜子并不足以引起人注意,畢竟他是堂堂大奉三皇子,想要什麼樣的珍寶沒有,更何況出趟宮隻是多了個墜子罷了。
“身穿紅衣的陌生人……”秦昭也努力回想着,确定自己與季修在一處時沒見過這麼一号人,于是表情更加疑惑不已,“要麼是三殿下真的做夢了,要麼是三殿下獨自遊玩時遇到了什麼人……”
說到一半,他才反應過來事态的嚴重性:“太醫,太醫!”
太醫們頓時魚貫而入。
“三殿下的腦子好像壞掉了……”秦昭及時改口,“不是,三殿下好像失去記憶了!陳太醫,您快給瞧瞧。”
腦子好像壞掉了的季修眨眨眼,然後任憑太醫們圍着自己轉。
片刻後,太醫們得出結論:季修的腦子真的壞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