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憑心動如何叫嚣,也比不上我的故作無所謂。
嘴硬的人,就是要比旁人吃更多的苦頭。
惟願苦盡甘來的嘉獎是你,隻能是你。
——《公子宜修》
人在失去平衡之前總會本能地想要抓住什麼,季遇本能抓住的便是季之遙飛揚而起的大袖。
于是,兩人紛紛落入冰冷的池塘。
不一樣的是,季遇水性極好,而季之遙是個旱鴨子。
她怎麼都沒想到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氣得喝了好幾口池水。
她奮力拍打着水面,水花更加四濺開來。
岸上的銀竹和流螢聽見動靜立即趕到岸邊,不等她們下水,便見季遇已經将人托舉着朝岸邊遊來。
季之遙人在水裡仍舊不老實,一邊撲騰一邊說話:“喂,你怎麼這樣好心救我?你是不是有陰謀?”
季遇沒理會她的話,努力帶着她上了岸。
風一吹,渾身濕透的季之遙便感覺到了冷,也就顧不得再追問季遇什麼,連聲“謝謝”都沒有。
當然,季遇也不在乎。
隻是可惜了他辛苦采摘的花兒。
流螢見狀忙拿了披風給季之遙披上,而後兩人擁着她朝瑤光殿走去。
回到瑤光殿換洗好衣物後,季之遙後知後覺感到害怕,也感到愧疚。
她到底隻是個小姑娘,故意推人下水這種事情也是第一次做,沒想到就遭了報應。
她自小就開始偷偷看話本子,在此時此刻忽地覺得惡有惡報或許是真的。
于是她決定以後再也不做壞事,也決定前往昭華宮,親自登門向大皇兄道歉。
她沒料到的是,父皇竟也在那裡。
眼見父皇那陰沉的臉色,季之遙就知大事不好。
父皇向來疼愛她,每回見了她都笑眯眯的,哪會像現在這樣嚴肅。
她幾乎是一瞬間就斷定父皇的壞心情與自己有關。
莫非是季遇告狀?
一想到有這個可能性,季之遙僅存的那點歉意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背後告密,小人行徑。
誰知奉帝開口竟是:“遙兒,你來得正好。父皇要好好說道說道你。”
季之遙吓得小臉都白了:“父皇,我不是故意的。”
“你大皇兄犯下如此大錯,你怎可包庇他!”奉帝語重心長道,“你這是助纣為虐,會害了你大皇兄的你知不知道?”
季之遙:“……”
事情好像跟她想的有點不一樣。
“父皇這……這是何意?”她徹底聽不明白了。
“孩兒知錯,請父皇責罰。”季遇跪拜在一旁,态度謙卑。
他一身濕漉漉回到昭華宮時,與柳皇後正面碰上。她問及發生何事時,跟在大皇子身邊的雲裴嘴快道:“還不是因為七公主……”
“雲裴——”季遇及時朝他使了個眼色。
柳皇後卻沒打算揭過這一頁:“快如實招來。堂堂大皇子弄成這副樣子,成何體統?”
“母後,是孩兒不小心……”季遇不欲多說,“是孩兒的錯,與他人無關。”
“本宮不需要你道歉,本宮要你說實話。”柳皇後蹲下身,與季遇平視,“遇兒,你不要怕,誰欺負你了你要告訴母後,這昭華宮不是沒人。”
見敷衍不了,季遇隻好長話短說:“方才孩兒去禦花園想替母後采些新鮮的花兒,采得或許投入,恰巧在池塘邊,腳下一個踩空掉了下去。孩兒日後會小心看路的。”
誰知一向寬宏大量的柳皇後這次卻不依不饒:“那與七公主何幹?”
不得已,季遇隻好繼續編:“當時皇妹亦在池塘邊賞花,我與她一同掉入了池中。”
“孩兒不是有意瞞着母後的,是皇妹擔心我被父皇與母後責罰,才提出幫我隐瞞此事的。”季遇說完又補充道。
柳皇後聽了狐疑道:“當真如此?”
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此等小事何須隐瞞,隻不過是兩個孩子因貪玩而掉進水中罷了。
季遇直視她的眼睛,語氣堅定道:“當真,請母後明鑒。”
柳皇後當即失去了興趣,原以為可以借此事挫挫瑤光殿那位莊妃的銳氣。
近來莊妃頗得盛寵,有些不把她放在眼裡了。
不承想隻是這樣一件小事,倒是讓她沒有了找茬的由頭。
奉帝的突然駕臨是柳皇後和季遇都沒想到的。
見季遇一身濕漉漉,饒是奉帝想追究也怕他受涼,便先命人替大皇子洗漱更衣。
是否真正關心一個人,在奉帝和柳皇後身上體現得淋漓盡緻。
季遇拼命學習功課,努力不動聲色地讨好柳皇後,為的就是她能多分給自己一點關愛,哪怕隻是一點,他也能在今後的日子裡過得舒暢些。
可柳皇後從來隻在人前做樣子,人後不曾給過他好臉色。
是啊,他隻是庶出的大皇子,且母妃早逝,無家族撐腰,無權無勢無依靠。
待他換好幹淨的衣裳,奉帝已從柳皇後口中得知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這本不是什麼大事,人沒事便是萬幸,然兩個小的都一起撒謊騙人就是不對的。
他這邊剛教育完季遇,誰知季之遙就自投羅網了。
季遇看見主動上門讨罵的季之遙也有一瞬間的愣怔——她不應該來此處才對。
好不容易拼湊出事情真相的季之遙亦感到有些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