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夠一命換一命,我願意讓你活得長長久久。
如果不能一命換一命,我願意随你到黃泉碧落,實現另一種長長久久。
——《公子宜修》
聽到這聲音,季之遙原本略顯慵懶的坐姿立即挺拔了起來,而後快速起身,恭敬地行禮:“參見母後。”
看見來人是誰後,一向吊兒郎當不着邊際的季修霎時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起身行禮的姿态亦變得端端正正:“兒臣參見母後。”
也隻有在柳皇後面前,他才能夠難得正經。
他對柳皇後的感情是矛盾的,一邊想要得到她的愛,一邊又想要忤逆她。
可每每到了最後,他都選擇了順從。
“免禮。”柳皇後說完款款落座。
她鮮少來這重華宮,季修一時摸不透她為何而來。
總歸不能是因為思念他而來。
是以,他沒再開口,隻是靜靜地重新坐下來,目光再次不自覺地落到那翅膀微顫的紅蜻蜓上。
“皇兒可是在瞧那紅色蜻蜓?”半晌,柳皇後率先打破沉寂。
“母後,兒臣……”季修思考着自己該不該如實說明。
見他久無後話,柳皇後的口吻染上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憫:“皇兒,母後要你記住,母後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她并不在乎七公主也在場,她要的就是有第三人在場:“母後不能失去你。”
面對柳皇後突如其來的表意,季修有些受寵若驚,亦有些莫名其妙。
然而她接下來徹底打消了季修的疑慮:“你父皇已經失去了兩位皇子,皇兒你不能再有事了。”
他紅蜻蜓也不看了,将目光牢牢地鎖在柳清荷那張看起來依舊風華絕代的臉上。
這是僅有的一刻,季修從柳皇後身上感受到了母愛。
濃烈到讓他想忽視都忽視不了。
“母後……”季修楠楠開口。
“無論将來發生何時,母後永遠是站在你這邊的。”柳皇後字字铿锵,慈愛的目光幾乎要将季修融化。
就連一旁的季之遙都忍不住被這母慈子孝的場景所感動,又想起剛看完不久的那個新話本,鼻子瞬間酸酸的,險些就要落淚。
“兒臣知道了。”季修到底還是不習慣突然變得溫情的柳皇後,最後也隻是說了這樣五個字。
柳皇後并未逗留太久,片刻後便起身離去。
廊腰缦回間,她與一人迎面碰上。
阮相宜低眉順眼地行禮:“皇後娘娘金安。”
“免禮。”柳清荷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便挪開視線,繼續朝前走去。
亭子中,季之遙總算舒出一口氣,重新恢複怡然自得的模樣:“三皇兄,我可否在你這兒用晚膳?”
聞言,季修跟見了鬼似的看了她一眼:“這不像你啊,七皇妹。”
擱在以往,他這天刁蠻任性的皇妹可不會這樣征求他的意見。
“哎喲,人家是會長大的嘛。”季之遙撒起了嬌。
“行行行,皇妹長大了。”季修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長大了就好好說話,别發嗲。”
季之遙:“……”
話本子裡都是騙人的。
說好的男子都喜歡嬌滴滴的女子呢?
餘光中瞥見一抹紅色身影後,她心生一計。
待阮相宜走近,季之遙便起身迎了上去:“相宜哥哥,你可否教我彈琴呀?”
阮相宜那平靜無波的臉上霎時龜裂開來,露出比見了鬼還驚恐的表情:“還請七公主勿要這般喚在下,在下不敢當。”
季修看着這一幕忍不住哈哈大笑。
季之遙:“……”
她再也不相信勞什子話本子了。
“皇妹,我就說要你好好說話了。”季修逗她。
氣得季之遙擡腳就走,邊走還邊氣呼呼地說道:“我回我的瑤光殿用晚膳去!”
“流螢、銀竹,我們走。”她走了兩步,又停下來,險些和已經跟上來的流螢、銀竹撞到一起。
氣得她大袖一甩,走得更快了。
季之遙走後,季修心情頗好,開始提要求:“作為為本宮解悶的琴師,來陪我下盤棋不為過吧?”
“自是不為過。”阮相宜在亭中坐下,“殿下請。”
季修手執白子,毫不猶豫地落下。
三更時刻。
昭陽殿。
兩個人影鬼鬼祟祟地靠近主殿,直沖季安南而去。
季程曦将聲音壓低又壓低:“雲侍衛,我們為何要三更半夜前來,還不能讓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