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惜觀察了一下，淡定開口：“沒事兒。”

現在的媽媽多半不喜歡爸爸，她得想個辦法，讓他倆以後也别來電。

前台在叫出餐，卓惜起身去端，放到兩人面前，示意她吃。

她的金錢觀念還沒轉變過來，在她看來這一頓比後世可便宜得多，後世一頓肯樂雞沒有四十多都下不來。而在孟沅眼裡，兩個薯條漢堡抵她幾乎半個月夥食費，着實太過吓人。

她不敢吃，也還記着這是花的卓焱的錢。

卓惜不知道是哪來的，也很明顯不是他們學校的學生，她卻和卓焱同班，要找麻煩顯然是找她比較方便。

孟沅再三糾結，還是喏喏開口：“我覺得這樣不太好……”

她聲音實在太小，晃着腿四處張望的卓惜壓根沒聽清，問了句“啥”，又看她沒吃，撚了根薯條塞她嘴裡。

“吃啊吃啊，冷了就不好吃了。”

孟沅：“……”

她默默嚼完那根薯條，卓惜又塞來一根。反複了兩次還找到了投喂的樂趣，孟沅趕緊捂着嘴往後躲，口齒不清地求饒：“我…我住己吃就行！”

一頓吃飽喝足，卓惜總算恢複全身力氣，也有多餘的精力開始思考怎麼坑蒙拐騙…不是，是怎麼用合理的理由讓孟沅收留她一下。

她真的不想再睡公園了啊！

卓惜打了個嗝，又咳了兩聲清嗓，開始瞎編：“我知道這樣跟你說可能有點冒昧，但是能不能請你暫時收留我一段時間？是這樣的……”

要解釋是她女兒這件事實在有些麻煩，她說穿越這種魔幻的真話反而很難讓孟沅信，索性編點瞎話。

卓惜初中那會兒流行複仇小說，她還跟着寫過一本身世極為凄慘的女主親媽去世，在經曆爹不疼愛、繼妹陷害、後媽趕出家門後被路邊老頭收留，送去□□修煉的非主流腦殘小說。

對這種瞎話她信手拈來，很快給自己塑造了一個乍一聽還挺貼近她自身現實，仔細想其實各種浮誇的美強慘人設。

至于叫孟沅媽媽那件事，也被卓惜含糊解釋成了她和她媽媽年輕的時候很像，所以昨天看到她才會不受控制地哭了。

孟沅的眼中漸漸出現動容，最後還泛起了淚光，十分愧疚：“啊…對不起，沒想到你是這樣過來的。”

卓惜差點破功，很想說一句春晚經典台詞。

孟沅深呼吸了一個來回，心中悶堵才散去，她這次沒再糾結，鄭重其事地開口：“其實我現在是一個人住，可以收留你一段時間，等你爸爸來找你或者你找到工作再回去也沒關系。”

“他不會找我的。”卓惜故作可憐地吸了吸鼻子，“你放心，我不白住，後面我會想辦法還給你的，平常也可以幫你做做衛生。”

不過這話她也說的挺心虛，因為她以前就沒做過衛生。

孟沅帶她回家。

有了前面的賣慘，路上她也順理成章套路到不少孟沅的事情。

孟沅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她媽媽很快就離開，把她丢給爸爸。爸爸對她其實也沒什麼感情，但不至于把她扔了，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湊合養着。

奶奶從一開始就看她媽媽不順眼，她媽媽一走，刁難對象就變成了她。平常會被指使着做各種家務活，一點不順心就罰她下跪不準吃飯。

後來她爸爸娶了新老婆，後媽又生了個小男孩，她的日子就更加煎熬。她想跑，花了很久的時間做心理建設，終于在有一天夜裡摸黑跑了。

孟沅不知道媽媽在哪，手裡攥着的是偷偷從奶奶的舊聯絡簿裡翻到的外婆家地址。一路心驚膽戰的從孟家村裡走了将近三個小時才到十公裡外的上河村，差點擡不起手敲門。

外婆是孟沅來了之後才知道她在家裡的經曆，看着她一身被揪打出來的傷和手上的凍瘡，很快抱着她哭。

外婆告訴她，以後她來養她。

孟沅後來累得睡着了，迷迷糊糊間聽到外婆似乎在跟媽媽打電話，破口大罵着什麼，但那場面令她少有的覺得安心而不是戰栗。

外婆帶她來了臨禾，見了媽媽。

她也是那時候才知道，原來媽媽也已另有家庭，肚子裡還懷了孩子。對方在臨禾小有來頭，還給媽媽謀了個區縣教育行政部門的好工作。

媽媽不希望她們祖孫倆打擾她現在的生活，但看着孟沅的樣子也确實覺得虧欠，就給她想辦法安排進了臨禾這邊的中學。

外婆變賣了村裡的地和房子，在中學附近買了個小兩居，祖孫倆就這樣過了下來。孟沅母親也會隔幾個月來一次，給她們送點吃的和錢。

直到孟沅高一，外婆因為嚴重心衰去世。媽媽承諾承擔她讀完高中的學費生活費，條件是她不要打擾她的生活，路上碰見也要裝作不認識。

孟沅其實不想讀書了，但外婆臨終前對她唯一的囑托就是好好讀書出人頭地，所以她答應了。

後來，她們都做到了自己的承諾，一年見不上兩次面，在外更是形同陌路。

聽到這裡，卓惜停下了腳步，來回調整了幾次呼吸，在孟沅不解的目光中說：“不會了。”

孟沅茫然。

卓惜認真朝她說：“你不會再是一個人了。”

你還有我。

如果說昨天那些念頭隻是一時幼稚興起，那這一刻，卓惜心中仿佛有了一團烈火開始燃燒。

她一定要改變孟沅的命運！

讓那些傷害她愧對她的人看着孟沅光輝燦爛，後悔也來不及！

— <○ —

“哦呦！歐呦！這大彩電！”

葉明鑫雙眼放光圍着卓焱家新買的彩電摸得愛不釋手，臉恨不得貼上屏幕看，手往後伸：“三木！快！我碟子呢？”

陳北森無語掏出碟片拍他手裡：“給給給，瞧你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兒？出去别說認識我。”

葉明鑫呵的一聲收回手，熟練按下碟片機出倉，把碟放進去，又伸手：“遙控器遙控器。”

陳北森這次不慣着他了，照着他手來了一巴掌。方浩已經跑去沙發靠着了，不滿沖葉明鑫嚷嚷：“怎麼回事金子，你到底是來看電視還是來照臉的？”

葉明鑫哼哼，不情不願起來，自己去拿遙控器。

卓焱嗤了聲：“出息。”

“噔噔噔—噔噔噔——”

前奏響起，葉明鑫嘴閑不住，立刻操着一口極其塑料的難聽港市話跟着唱了起來：“狼邦噔噔噔，狼牢噔噔噔，萬雷濤濤剛水永八有~”

惹來群情激奮：“閉嘴啊王八蛋！”

“你再唱？老子502呢？”

“怎麼啦怎麼啦？就唱就唱！”葉明鑫不服，嘚瑟間餘瞥了一眼已經走遠的卓焱，立刻又叫嚷起來，“喂喂喂，卓三火你幹嘛去？不跟我們一起看了？”

卓焱頭也不回上樓：“早看完了，你們自己看。”

沒搭理吱哇亂叫的葉明鑫，他徑直上樓進房間反鎖房門，小心翼翼從桌子玻璃闆下壓的花紙層下摸出一張兩寸照片。

他多的是辦法接近她，就是怕吓着她。

這下好了，機會送上門了。

盯着看了會兒，他倏地彎起唇，輕咬牙戳了下照片裡人的鼻尖，自顧自低聲哂笑：

“看你再怎麼跟我裝不熟，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