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家成衣店,十一顧下意識停步。
“說起來,你還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
他邊說邊往店裡走。
嬴甯往嘴裡塞糖的動作一頓,連忙搖了搖頭:“嘤咛。”
“怎麼?不想買?”
“嘤咛嘤咛。”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止不住點頭,看起來很是認可。
“哈哈,你這孩子怎麼不知好歹?你身上這件是我随便亂扯的破布,哪兒比得上店裡那些?”
“嘤咛嘤咛。”嬴甯護着衣服一個勁搖頭,一副堅決不換的樣子。
十一顧沒法,無奈搖頭:“随你,反正雲何住不會短了你的吃穿用度。”
“嘤咛!”
往前走了沒一會兒,嬴甯忽然指着一處大叫。
“怎麼了?”
十一顧循着那處看過去,隻看見一個賣竹編的小攤:“竹編?你要這個?”
嬴甯點點頭又搖搖頭,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
十一顧猜道:“你要給我買?”
嬴甯埋頭猛點:“嘤嘤。”
“哈哈哈……”
十一顧一愣,随即大笑不止,到最後眼淚都快笑出來,被人側目也全然不在乎。
“嘤?”嬴甯摳着腦袋不明所以。
好半晌,十一顧終于停下。
他看着嬴甯點點頭:“行,我送你這麼多好東西,你也該回我一點。”
“那就……”
他邊說便往小攤走。
挑挑揀揀,挑了一隻竹編蝈蝈。
“這個行嗎?”他問。
“嘤咛。”嬴甯看了一眼,搖頭。
“那你挑。”他幹脆将她放在桌上。
嬴甯當真開始一個個挑選,隻是扒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挑中滿意的。
“小仙君沒有喜歡的?”攤主問道。
嬴甯搖了搖頭。
“那有沒有想編的?你說個東西,我都能編。”攤主又問。
嬴甯想了想,試探着指了指自己。
“小仙君是想讓我編個你?”
“嘤咛!”她點頭,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那小仙君早說啊,早說我都編好了!”
攤主這話并非海口。
他掏出一沓葉片,對着嬴甯的臉就熟門熟路穿起來,不一會兒,一個巴掌大的小嬴甯就在他手中栩栩如生,連衣服的顔色都對了。
“給。”
“嘤咛!”
嬴甯非常滿意,在他遞過來的瞬間就薅進手裡,忙不疊給錢。
離開之後,視線還久久不能從手上移開,直到被十一顧搶走。
“嘤咛!”她控訴。
“說好給我的,怎麼你是要說話不算話嗎?”十一顧反問。
“嘤……”她雖然有些不情願,但哼哼唧唧總歸沒有反悔。
兩人繼續逛,嬴甯的小錢包持續買進。
直至日落西山,兩人已逛到城門口。十一顧領着嬴甯在一家臨街的茶樓休息,一邊聽着她扒拉新買的小玩具,一邊望着街上的行人。
雲何住就是此時來的。
“來晚了。”十一顧沒有回頭。
“有些公務耽擱了。”雲何住告罪。
“我倒沒事,往後答應她的事不要食言才好。”十一顧終于回身,卻是從嬴甯手中接過她的小沙盤。
“嘤咛?”她不解。
十一顧啟掌給沙盤打了道訣法,沙盤瞬息漲大,占據大半個桌面。
他看着嬴甯的眼睛,正色道:“我送你最後一個東西,你要不要?”
嬴甯沒問,果斷點頭。
“那好,你看着。”
他說着伸出食指落在沙盤之上,點橫遊走之間,一個“嬴”字很快顯出真容。
“認識嗎?”他問。
“嘤。”嬴甯點點頭,這是她名字的一半,她當然認識。
十一顧又落下一字,問她:“認識嗎?”
嬴甯再次點頭:“咛。”是她名字的另一半,當然也認識。
“很好,”十一顧指着字道,“以後這就是你的名字,如何?”
嬴甯尚未回答,雲何住先上前:“她的名字自由我替她取,不勞道友費心。”
十一顧:“我在問她,沒有問你。”
雲何住沉吟片刻,收回話頭。
十一顧又問了一遍嬴甯:“嬴甯,這個名字你喜歡嗎?”
嬴甯打量了兩眼他的神情,似在探究,過了一會兒堅定地點了點頭:“嘤咛!”
十一顧摸摸她的腦袋,将她塞進雲何住手裡。
“如此,我便可以放心了。”
“此去何往?”
“去要一個說法,要一個真相,那些獵殺玉京子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直到有人告訴我真相為止。”
嬴甯已經不再排斥雲何住的懷抱,卻還是有些不解。
她并不明白大胡子叔叔這話是什麼意思,事實上,從今天一早她就覺得他有些奇怪,到了現在,這種奇怪的感覺終于來到了頂峰。
“嘤咛?”她轉過身,想要問問。
扭頭卻見剛才還在的大胡子叔叔現在卻不在了。
她立刻張望起來,拉着雲何住的衣領示意他上前。走過兩步,終于在城門口看見大胡子叔叔的背影。
他好像知道她在看他,擡手朝她招了招,一如在天陽城鬧市初見時的樣子,不同的是,他這次什麼也沒說。
不知怎麼的,嬴甯突然感覺有些慌。
“嘤咛!”
她抓着圍欄朝他大喊了一聲,希望他聽見能停下。
可那道背影并無絲毫阻礙,他越來越遠,漸漸被進出城門的人流吞沒。
“嘤咛!嘤咛!”
嬴甯急躁起來,拍着欄杆掙紮不已。
但是雲何住不讓,相反,他想要将她按進懷裡。
“大胡子叔叔有事在身,不能再陪你了,往後有阿爹在,阿爹陪你。”
可惜他的安撫嬴甯一個字也聽不進。
她掙紮着,使勁推拒着頭頂的大手,泡泡眼水霧彌漫:“嘤咛嘤咛!嘤咛……”
她直覺大胡子叔叔不會再回來,她不想他回不來。
“嗒哒!”
她顧不上什麼其他,隻想大胡子叔叔能停下。
可直到最後一抹餘影從門洞消失,那個第一個被她稱為“嗒哒”的人都沒有停下腳步。
嬴甯終于忍不住,她捂着臉,可這次沒有嚎啕大哭。
“嗚嗚嗚……”
雲何住緊了緊手,眼角也跟着有了些許微紅。
“阿甯不哭,嗒哒在,阿爹在。”
與此同時,東安酒樓大堂也是抽泣聲一片。
“嗚嗚嗚,大胡子不要走……”
“哇啊——我好喜歡大胡子……”
“蛋蛋的爹就不能是大胡子嗎?”
“雖然我也希望如此,但考慮到蛋蛋爹很有可能是個壞東西,還是不要了吧?”
“嗚嗚!”兩人相對無言,抱頭痛哭。
滿堂低迷,唯有抱劍的男修蹙眉沉思。
他眨了眨眼,從思緒中回神,下意識側首道:“總覺得那枚銅錢在何處見過,你覺得……哎?”
話未說完,陸家女君那雙腫如核桃的眼睛從手帕下倏然出現,吓了他一跳。
陸家女君擤了擤鼻涕,含糊問道:“你說什麼?”
抱劍男修無言片刻,到嘴的話咽了回去:“沒,沒什麼,你繼續哭吧。”
她卻沒有繼續,而是想了想道:“這大胡子起名也太随便了,怎麼還起個諧音?”
毛線女修聞言止住了哭聲:“什麼意思?”
陸家女君:“嬴甯?嘤咛~”
毛線女修:“……有沒有一種可能,大胡子隻是把自己的姓送給蛋蛋了?”
陸家女君恍然大悟:“哦,也對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