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宮主,我先說好,我可不會刻意護着你。”
雲一鶴咽下喉中腥甜,轉了轉手腕,回頭怒道:“少廢話!本公子還需要你護?”
賀蘭今從善如流閉嘴了。
他二人達成了一個短暫的默契,兩人配合還算好,杜沾衣就不那麼好了。
他已成了一個血人,也不知沾的是誰的血,他用血肉模糊的雙手理了理發皺的衣襟,擡首,一笑。
雲一鶴被他笑的毛骨悚然,他雖自傲,但也不是沒有自知之明,對自己有幾斤幾兩還是非常清楚的,與賀蘭今配合也更多的是打輔助位置——時不時騷擾一下杜沾衣,讓他出手沒那麼舒服。
滿地狼藉中,杜沾衣輕聲說道:“有意放你們一條生路,為何非要找死呢?”
賀蘭今側身擋在雲一鶴身前, “口舌之快!”
她開口的同時出手,沒打算給杜沾衣留一點喘息機會,玄色重劍瞬間爆發出一團刺目的白光,瞬息間移到杜沾衣身前,杜沾衣束發玉簪被靈力震碎,墨發狂舞。
賀蘭今在白光中仿佛看到杜沾衣模樣發生了細微的變化,原本柔和斯文的五官忽然變得淩厲起來,眼型拉長,眼角上挑,眉骨更高了,鼻梁變窄,嘴唇薄而無血色,人還是原來那個人,但臉色更加蒼白,氣質也倏地冷淡薄情起來。
賀蘭今莫名覺得這張臉有些眼熟,但顧不上細想,星月劍已與杜沾衣的長劍狠狠撞上!
“铛——!!!”
這一擊賀蘭今用了十成十的靈力,星月劍與主人呼應,劍身流轉暗紅色光芒,一人一劍瞬間爆發出巨大的壓力,杜沾衣竟被逼退一步。
雲一鶴短暫失聰後,看清了眼前景象,他将靈力注入雙手,屏息凝神,腳下一點,從側方襲來。
賀蘭今狠狠咬牙,感到自己半個身子都發麻發痛,她死死攥緊玄劍,靈力不要錢似的注入其中,毫不退讓。
花葉忽地被震到空中,又一次經受粉身碎骨之刑,最終落在三米之外。
杜沾衣瞳孔縮成一線,血線從他嘴角落下,忽然,他手中長劍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輕響。
那把劍裂了。
電光火石間,雲一鶴從側方趕到,手中一大團靈力直接滾向杜沾衣執劍雙臂。
那把劍在這團靈力中徹底分崩離析,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三人同時受後勁連退數步,賀蘭今一手撐在眼前,擋住塵土,她咽下一口鮮血,再擡眸,卻見杜沾衣站在不遠處,衣袖被震成碎片,雙臂空空。
雲一鶴愣住了,脫口而出:“這……”但他很快反應到不對勁,雙目微微睜大,“——這不可能!”
杜沾衣藏在衣袖間的書卷碎成千萬片,從他面前飄飄落下,他額間浮現出一點紅痣,映在蒼白的臉上,襯得眉目越發驚豔。
他身側空蕩,雙臂的确不見,可他身上既不見斷口,又不曾噴出血液,這說明——他雙臂并非被打斷,而是平白消失的!
雲一鶴後背滲出冷汗,饒是見多識廣的少宮主也沒見過這種仿佛木偶般的人,他震驚道:“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賀蘭今盯着他那張簡直無可挑剔的臉,忽然浮現出一種奇怪的感覺。
“東西?”杜沾衣輕輕開口,他勾起嘴角笑了笑,笑卻不達眼底,陰森可怖極了,他很有耐心地緩緩問道,“你猜猜看?”
雲一鶴可沒有這種愛好,他眼睜睜看到杜沾衣新長出兩條潔白手臂,杜沾衣活動一下,似乎很是滿意,又低低笑出聲。
雲一鶴不想看這種邪術了,他偏頭望向賀蘭今,卻見她金簪歪斜,怔住不動了。
關鍵時候出這種岔子?!
雲一鶴欲開口叫她:“你……”
剛吐出一個字,他忽然感到腳下地面顫動一下,仿佛有什麼裂開了,一股不妙的預感油然而生。
杜沾衣衣袖化為烏有,雙臂暴露在衆目睽睽中,依然風度不減,他好整以暇般問了另一個問題,“小孩,你再猜猜看,我為何這些天,總是出現在這個花園。”
雲一鶴屏住呼吸,可裂開的大地并不會因為他屏息也靜止不動,這時,呆愣了許久的賀蘭今回過神來,她神色複雜地望向杜沾衣,猶豫地開口:“你是……”
“這地下有什麼,我可比你還要清楚。”杜沾衣無視賀蘭今,笑吟吟對水鏡宮少宮主道,又忽然歎口氣,“我這人一向心軟,既然到了這個地步,這個惡人,就由我來做吧。”
地面已不堪重負,封印搖搖欲墜,他們再在這上面打下去,遲早要打通不可。眼見杜沾衣已蘊起靈力,雲一鶴眉頭狠狠一跳,正欲阻止,卻被賀蘭今一手攔下。
賀蘭今道:“閉嘴,凝神聽。”
雲一鶴依言不動,但心中焦灼,他什麼都聽不到,卻看見方才要打通這片地的魔頭忽然收手,他微微頓了一下,随即,不耐煩地“啧”了一聲。
賀蘭今遙遙與杜沾衣對上視線。
杜沾衣微微一笑,“下次吧,”他不知要趕什麼急事,到手的惡事也不做了,負手後退一步,身影緩緩變得透明,“這次算你們走運。”
他消失在白色薄霧中。
雲一鶴心總算放下,他喘口氣,正欲開口問賀蘭今聽到了什麼,卻聽見一個聲音從上方落下——
“算了,夜長夢多。”
與此同時,雲一鶴視野迅速黑暗,一股巨大的壓力自上方襲來,他連聲驚呼都不曾發出,整個人就被狠狠壓下,地面在他腳下裂開了。
這一番變故誰也不曾想到,就連賀蘭今也愣了一下,随即她舉劍欲招架,但那壓力像是一張巨網,欲動收的欲緊,賀蘭今靈力波動在網中亂竄,地面開裂下陷時,她不知擊碎了什麼,落石滾滾而下,眼看就要将他們掩埋在地下。
電光火石間,有一人從上方飛掠而來,快而準地抓住了賀蘭今的手腕,他本想将賀蘭今往上拉,卻沒料到這壓力如此難纏,一時竟被賀蘭今拉了下去。
賀蘭今在滾滾碎石中,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