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靠近你,就感覺我的心髒快跳出來了……哈哈,可惜不會有以後了……”
告白的話語戛然而止,因為第三箭,刺中了米切爾的要害。
少年的眼睛霎時失去了神采,哪怕身體還有餘溫,生命的氣機也已然離去。
她有些慌張,她顫抖的手撫上米切爾合上的眼睛,她貼緊了一些,臉貼着臉。
如果人死後聽覺真的最後喪失,那此刻的米切爾一定能聽到少女的輕聲回應。
“……我知道,我知道,會有以後的,會有的……”
莢樂的夢境破滅了,這一個月以來的平和溫暖在此刻蕩然無存。
羅斯終于回頭看了一眼,然而太晚了,期待他回頭的人已經死了。
事實上,莢樂完全能理解羅斯的行徑,一個人平時對另一個人再好,也不影響他最愛自己。
這合情合理,可莢樂難以接受。
她沉思片刻,松開了懷中逐漸冰冷的米切爾,身為豐饒與生命女神,複活一個小小普通人不在話下,傳承記憶裡就有人死複生的法術,就算她現在做不到,不代表以後也做不到。
盡管要冒暴露身份的風險。萬一她被當做異教徒處理,就是死路一條。
而且這件事她一做,就會被迫進入遊戲的劇情中,難以抽身。
不再多想,她伸出手,從掌心處開始,魔法權杖緩緩顯現,一個個發光的金屬碎片排列組合,構建出一柄金枝玉葉。
黃金般的材質在陽光下格外耀眼。枝條順着權杖柄身盤旋,白玉葉片穿插其中,最頂端是拳頭大小的綠色寶石,一圈圈流螢圍繞,仿佛一隻隻螢火蟲飛舞,内有乾坤。
與此同時,百米外的軍隊方向,為首的阿諾德突然按住一旁正拉弓的箭手手背。
“等等。”
“是。”箭手應聲,松弦,而後将箭重新放進箭筒。
阿諾德輕拉缰繩,夾住戰馬的腹部,操控着馬前往莢樂所處的方向。
原本遇見村莊暫停修整的軍隊重新動了起來,緊跟在其身後,看上去浩浩蕩蕩,氣勢駭人,甚至立起的長矛上還有幹涸的血迹。
而前方一襲白裙的莢樂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少女的身形仿佛散發着清晨的朝光。
她手中的權杖光暈流轉,将躺在地上死去的米切爾環繞。
少年似乎也開始發光。
神靈氣息從莢樂身上逸散,在場的衆人雖然不明所以,但都能隐約感受到那極具穿透力的氣場。
随着複生法術的前置咒語施展,米切爾的鮮血開始順着權杖的紋路流進玉葉,其中一片被血染紅。
倘若能保留肉身,複活會更容易,奈何現在沒有條件。
前置流程結束,莢樂的藍條下去大半,她現在沒有用神力攻擊的能力,脆弱的就像飛蛾。
感知到有人靠近,微微偏頭,一個騎着馬的高大男人進入視野。
男人穿着厚重的甲胄,金屬頭盔下是一雙毒蛇般的綠眸,沒有溫度,隻有極緻的理性和冷漠。
阿諾德居高臨下地打量了莢樂一番,之後利落地翻身下馬,将頭盔摘下夾在腋下,露出一張極具攻擊性的面孔,紳士禮貌地向莢樂行禮。
“您是哪位神的神使?原諒我的冒犯。”
“她才不是神使,她是女巫!”羅斯被士兵壓到跟前,憤怒地指着莢樂叫喊。
她猛然回頭看向羅斯,眼裡滿是不可置信,簡直像是重新認識眼前這個人,如此陌生。
羅斯的眼中閃過一瞬心虛,但也隻是那一瞬間,他朝着阿諾斯重重跪下,膝蓋沒有緩沖地磕在地上,發出骨頭與地面碰撞的悶響,疼痛,顧不上在意,他急切地繼續說道:
“這女人就是女巫!不信您去我家中看看,有很多菜!這大旱哪來的新鮮菜?!都是這女巫變得!而且,如果沒有她,我們一家早會離開這裡,我的兒子,也不會死!”
羅斯說完,似乎此刻才真正意識到他的兒子死了,音容笑貌都徹底消失,消失在這如血的時間裡,再也叫不出一句父親。
眼淚,頃刻間彌漫他快速蒼老的臉,紅血絲遍布眼白,鬓角悄然多出幾根白發。那鹹濕的淚水,滑向羅斯幹澀的嘴唇。
莢樂沒去辯解,阿諾德已經認定自己是神使,自然不會因為他人的話語輕易改變想法。
她費力地抱起米切爾的上半身,少年的發絲刮蹭着手臂,癢癢的。
這時,莢樂才回答阿諾德的問題:“自然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