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兒輕,鳥兒鳴,田野裡的娃娃笑哈哈,一手掰斷了芸薹花,一腳踹翻了小竹籃,回頭卻見阿娘怒,阿娘怒,提棍來,直打的娃娃哇哇哭……”
夏府大廳内,夏蘊正抱着小四夏昕,唱着故鄉的童謠。
可唱着唱着,夏蘊卻忍不住笑了起來,眼角,一絲淚水滑下。
夏昕乖巧地坐在她懷裡,嘟囔着嘴道:“姐姐,我不小了,你還給我唱這個做什麼?”
夏蘊不漏痕迹的擦了淚,“沒什麼,突然想唱了。”
“哦。”夏昕晃了晃腿,又問:“姐姐,我們在這兒做什麼啊?”
“等人。”夏蘊道。
“等誰啊?”夏昕又問。
“等襄表哥。”夏蘊答。
夏昕聞言雙眸一亮,高興道:“那襄表哥會給我帶糖嗎?”
瞬間,夏蘊的笑容便僵在了臉上,少頃,又若無其事的開口:“小四啊,襄表哥有自己的事情,你不能總想着找他要糖啊。”
夏昕一嘟嘴,反駁道:“哪有總想着。”
語落,門邊的光芒忽然被一道陰影遮蓋。
夏蘊擡頭一看,連忙放下夏昕起身。
一陣風過,帶起幾片落葉,晃晃悠悠,飄至夏蘊腳邊。
“抱歉。”夏蘊低垂着頭,看不清神色。
上首,襄琅淡然自若地坐着。
“這與你無關,大表姐。”
襄琅淡淡開口,辨不出喜怒。
“無論如何,是我們對不起你。”夏蘊說道,随後,又将身後不明所以的夏昕推上前,“但小四什麼都不知道,她還小,我們怎樣無所謂,隻求你看在這麼多年親人的份上,放她一條生路。”
夏蘊擡頭,目中滿是祈求。卻見襄琅正直直瞧着她,眸色深沉,不發一言。
看着氣勢明顯不同于往日的襄琅,夏蘊一時茫然,倒有些手足無措了起來。
“阿……琅。”夏蘊張張嘴,試探喚到。
襄琅依舊沒有動作,許久,才緩緩開口:“大表姐,你帶着小四走吧,去哪都行,隻要……以後别出現在我面前。”
聞言,夏蘊神色一震,滿是不可置信,随後,像是想通了什麼,目中不禁噙上一絲淚光,恭敬一拜,哽咽開口:“謝過……襄阙令。”
夢中。
金盞流香,青紗賬暖,墨色的衣裙侵入酒漬,一室旖旎色。油頭肥耳的大老爺餍足後離去,隻留一貌美女婦拾起衣物,穿戴整齊。
忽的,嘎吱一聲,角落的屏風不知被誰撞動,驚動了那女子。
那女子面目驚詫,不可置信地靠近,推開屏風,赫然是一兩三歲男童。
年幼的身軀顫顫巍巍,不知所措地捂住口鼻,見女人靠近,委屈大哭。
女人無奈一笑,“你怎麼又躲這兒,不是說有外人在的時候不要進來嗎?”
男孩撇着嘴,滿臉淚水:“娘,我想爹,我想回家,我們不要待在這裡好不好?他們總是欺負娘。”
女人溫柔的笑着,抹去了男孩的淚水:“沒事的,他們不是欺負娘,他們是和娘做生意呢,不要哭啦,要乖哦,等阿琅長大些了爹爹就會和舅舅一起來接我們了。”
男孩擡頭,雙眼通紅:“真的嗎?爹爹真的會和舅舅一起來接我們嗎?”
女人抱起了男孩,道:“當然了,爹爹辦完事情就會去找舅舅接我們回家了。說起來,阿琅你還沒有見過舅舅們呢,等大些了就可以見到了,開不開心?”
男孩點頭,“開心,但是舅舅會不會像王媽媽那樣啊?兇巴巴的,我不喜歡。”
女人噗嗤一笑:“說什麼呢,舅舅們從小跟娘一起長大,肯定跟娘一樣啦,難道你覺得娘兇?”
溫馨的過去恍若昨日,和熙的話音猶在耳畔,當年的種種銘刻心底,久久不能忘記。
襄琅幼時随母親流落勾欄,後母親離世,輾轉街頭,又幸得荊夫人收養。那時,過度思念母親的他,縱使已經有了明心府衆人的疼愛,也還是沒有放棄尋找自己的幾位舅舅。
或許是幼時凄怆少親情,又或許是母親日思夜想念故親,找到他們後,縱使心知他們沒有想象中那樣良善,襄琅也還是忍不住靠近,感受着那一絲與母親相似的溫存。
奈何,一切終究不過夢一場,到頭來,什麼都沒有留下。
真境的陽光向來熱烈,養活了幽深可怖的密林,也創造了一望無際的原野。
數人慢悠悠地走着,乍一看倒不像是舞刀弄劍的,反像是遊山玩水的。
身旁,襄琅時不時地朝上官黎撇去,終于,在一條鄉野小徑上,上官黎接受到了信号,随即與襄琅一同裝作無意遠離衆人。
“你為什麼幫我?你想要什麼?”
襄琅與上官黎遠遠走在前方,見身後幾人距離漸遠,襄琅才出聲問到。
上官黎回眸望他,看着襄琅無辜懵懂又天真的神情,深知世上沒有簡單的人,能做到一境阙令,她可不信襄琅真的如表面上看去那般優柔寡斷,天真無邪。縱使真的心性純良,也絕不是什麼木讷愚昧之輩。
思及至此,上官黎隻道:“你不用管我想要什麼,你隻需要記住,這次的勝者隻能是你或我,其餘人,無論是誰,都不行。”
襄琅聞言,瞳孔震動,似有不解。
“原因你以後會知道的。”上官黎許是看出了襄琅的疑惑與懷疑,笑道。
自見面以來,她對襄琅釋放的善意太多,這無論從哪個方向說,都顯得古怪。可事到如今,也别無他法了,不盡快找到一個盟友,她怕是連金冠的影子都看不到。
這一路走來,身邊惡虎環繞,盡管是看似一條心的上官溫然,心底也難免埋着不可告人的隐秘。她不知道上官溫然這一遭真正的目的是什麼,她隻知道,就算表現得再親近,氏族大家的子弟,都不可信。
這個世界,沒有人值得信任,尤其是——利益至上的氏族。
在沙漠與草原的交界處,有那樣一座客棧,置于草地,面迎沙塵。
慕水以默與原非箫抵達此處後不久,便又打了起來,你一招我一招,好不熱鬧。
“輸了就快滾!”原非箫呵斥道,手上,又是一道風卷沙塵。
“該滾的是你吧。”慕水以默不屑回到,手起,一陣潮流沖刷。
一旁,圍觀的人群中有那樣幾人,面容稍顯青澀,瞧着都是些十幾歲的少年少女。
“哎,你們說這次又得打多久?”
一位紮着長馬尾,幹淨利落的少女遠遠望着,對身邊人道。
“你可别說了,上次他們在邊境打了一天,結果還是什麼事都沒有,倒是給我們弄得一身髒。”
一旁,一位深衣少年開口說道。
隻見那少年面容愁苦,眉頭緊蹙,像是對面前正打鬥的兩人深惡痛絕卻又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