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将要進入秋季的南方,仍舊酷熱難耐。湛藍如洗的天空下,是正被陽光炙烤着的地面,密密麻麻地鋪滿了黑色的瀝青石子。
禾朝沒有心理準備。
腳剛踩上去,要命的熱意迅速席卷全身,燙得她忍不住往後撤了一步。
孟可一顯然有備而來,擡起自己的腳,傲嬌的神色洋洋得意:“高幫鞋簡直是人類最偉大的發明。”
禾朝長歎了口氣,推動行李箱蹒跚着往前又走了兩步:“快點走吧,咱們整理完宿舍還得去領書。”
長甯大學作為A市最有資曆的老牌大學,每年報考的人數以萬計。
此刻,校内到處都挂着迎新的橫幅,各式各樣的社團招生帳篷前人滿為患。
禾朝和孟可一擠在熙攘的人群中,隻好走一步算一步。還沒走出去,就被一群人半途攔了下來。
中間的人看起來不大好惹,歪着半邊身子給最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言辭間落拓不羁:“還不趕緊的,怎麼能讓美女們自己拿行李呢。”
話音剛落,旁邊的人便直直地朝着禾朝走了過來。
禾朝看了憋笑的孟可一一眼,無奈地将箱子藏在身後:“不用,我自己來就行。”
那人害怕地轉頭看着身後還在頤指氣使的人,神色有些畏懼。
為首的人見禾朝這麼果斷地拒絕自己,黑着臉上前用力踹了一腳:“你看你多沒用,連幫個忙人家都不願意。”
禾朝見那人被踹翻在地,臉色大變,快速走到那人面前伸出手:“你還好嗎?”
或許沒想到還會有人關心自己,那人眼裡除了不可置信,似乎還有些下意識回避溫暖的刺痛。
他沒有選擇握住禾朝的手,靠着自己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孟可一也看不慣對面的人仗勢欺人的模樣,攥着拳頭就要上去教訓對方。
禾朝發現她的意圖,心念一轉立馬攔住了她:“是我不習慣有人幫忙,不是誰的問題。”
男生壓根聽不進禾朝的話,整個身子都在逼近她:“沒事學妹,你别跟我們客氣,助人為樂是我們這兒的傳統。”
眼見着那人快要走到跟前,禾朝的臉色越來越差。孟可一見狀忍無可忍,對着不斷湊過來的臉反手甩了一巴掌。
對面的人突然被揍,不可置信的眼神茫然片刻後,又迅速反應過來,整個人像是剛剛被人點燃的炮竹:“我告訴你,要不是我不打女人,你現在還能好好站在這?”
孟可一不屑地搖了搖頭,淩人的氣勢更勝一籌:“有本事你就來,别光動嘴說,我倒是想看看,是誰鬥不過誰。”
旁邊的人還在理論,禾朝無奈地扯了扯孟可一的袖子,提着行李想要從幾人身邊繞過去,一隻手猛地從身後伸過來,毫不費力地從她手中接過箱子:“我來就可以了。”
裴暮野的突然出現,讓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對面那個上一秒還在嚷嚷着要教訓孟可一的人,下一秒就像是認出來裴暮野的身份,剛剛還跋扈嚣張的氣焰轉瞬即逝。
“狗東西,你倒是繼續叫啊。”孟可一笑得直不起腰。
那人憋得臉都通紅,也沒敢再繼續糾纏,帶着人一溜煙兒沒了身影。
裴暮野當作什麼也沒發生,不給禾朝任何拒絕的機會自顧自地朝前走,留下她一個人在原地半天緩不過神。
禾朝沒想過裴暮野會出現。
那場聚會後,她一直認為他們之間的關系,不可能再回到過去。即便後來停滞的感情得以修複了些,也早就不像從前那樣,對彼此全然信任依賴的親密。
直到高考填報志願的那幾天,禾朝不想再和裴暮野待在一起的意願,變得越來越強烈。
她知道以裴暮野的分數來說,明顯能在更好的學校就讀,而不是和她一起。
這樣哪怕他們的關系真得能有恢複如初的一天,禾朝也會一直想,自己的存在對他來說,由始至終也隻是在耽誤他而已。
所以,禾朝生平第一次,對裴暮野說了謊。
可如今她還能在這裡再見到裴暮野,自然就意味着這中間有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禾朝想來想去也隻能得出同一個結論,她偏頭看向身邊的人,無可奈何:“孟可一,你還是不是我朋友。”
“當然是啊,”孟可一的眼神不禁變得心虛起來,“但我那不是...形勢所迫嗎?”
禾朝的心中暗暗叫苦,神情一言難盡:“所以他給了你什麼好處,能讓你這麼盡心盡力地出賣友情?”
“哎呀,什麼叫出賣,多難聽啊!”孟可一擺了擺手,見禾朝闆着臉明顯不吃她這套,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邊清的簽名照。”
孟可一長這麼大,家裡不缺錢,日常也沒什麼特别的愛好,唯一喜歡做的事就是追星。
禾朝見過幾次她抱着手機瘋狂打榜的畫面,一時間對她說的理由,竟也不覺得有多麼難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