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巧顔指向不遠外。
濃霧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緩緩蠕動,衆人想走近看得更清楚一點,卻被一聲呵斥叫住。
“别去!”
少了半條腿的男人急忙呵斥住其他人的腳步。
“你們沒發現我們身後也有嗎?”
男人此言一出,衆人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忙不疊地回頭看去。果然,他們身後那片濃霧之中,也有東西在若隐若現地蠕動着。
“這什麼鬼東西?”
祝巧顔身旁一直未開口的女士退後一步,發出質問。
“可能是迷線蟲,我曾見過它們。”
老人滄桑嘶啞的聲音傳出,他駝着背,蒼老的手指向四周。
“你見過?”
面對着衆人的詢問,老人不緊不慢地說,“那是很久之前的一個副本了,我們在找人時進入了一片迷霧,結果沒想到迷霧裡有一種奇怪的蟲,我隻隐約記得他叫迷線蟲,當時我們死了很多人,其他的都記不清了。
你們也知道的,我們的記憶都不完整。”
“既然這樣,我們都說下自己的記憶吧,不用那麼詳細,隻要有一些關鍵詞就可以了。”
江豐恢複了一開始的冷靜,他擡擡眼鏡,接着說,“它們離我們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而且希望各位不要忘記,這隻是在我們的夢中。
就算在這裡死去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醒來。比起迷線蟲,我認為還是能将各位重度患者聚在一起的這個機會比較重要。
大家或多或少都已經想起了自己原本的記憶,也許我們能共享一下信息,看看是否能構建一個完整的世界,也能更加理清我們現在的處境。”
“你們覺得怎麼樣?”
半大的少年猶豫了下,接着第一個點了點頭。
“同意。”
“行。”
“……”
最後隻剩下了一個人,在場所有人都看向祝巧顔,意識到這一點後,她也微微點了點頭。
她覺得,她會在這裡聽到許多她從未聽到過的詞彙。
“請問各位進來的時候外面都是哪一年?我是2185年進來的。”
江豐雖然是面向衆人,身體卻偏向了朱紅棉的方向。
女人沉默片刻開口,“2190年。”
“我、我是2189年,應該是。”
半大少年說着,他似乎有些結巴。
“我進來的時間倒是記得挺清楚,那年冥城暴亂,應該是2186年8月。”
祝巧顔身旁的女士說道。
“……抱歉各位,我記不太清楚了,但我記得那時冥城好像新上任了個執政官。”
“是姓林嗎?”
少了半條腿的男人搖了搖頭,對着女人說,“我記得不是,好像是姓江。”
“哦那是上一個執政官,應該是2181年。”
女人點點頭,“看來你也生活在冥城,幸會,我姓喬。”
“幸會,我姓風。”
瘸腿男人向喬小姐伸出手。
接下來該祝巧顔了,祝巧顔思考了一番,平靜說道,“我是2189年進來的。”
半大少年明顯精神一振,他問道,“那你你和我是同一年進來的嗎?”
祝巧顔沉默點頭。
對不起,她瞎說的。
她根本就不知道她們說的時間是什麼,隻好随便選了一個說出來。
“真好啊。”
半大少年似乎得到了一些奇怪的安心?
祝巧顔不懂。
“2190年…2190年……”
駝背老人一直念叨着這一個詞,就像是着魔了一般。
“2190年……”
祝巧顔聽見了駝背老人顫抖的聲音,他的聲音壓抑且苦澀,像是遭到了極大的打擊。
“你還好嗎?”
她詢問老人,他的狀态很不對勁。
“2190……孩子天呐,你知道我在這裡待了多久嗎,我還以為隻是制作一個花圈的時間,我本來以為還能回去再看一眼,原來,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啊。”
老人險些站不穩,他緊繃的弦像是在這一刻突然斷掉,無助低喊,“原來我已經這麼老了嗎,麗莎對不起我不該就那麼走掉的,我不該就那麼走掉的……
我怎麼能一直活在虛假的世界裡……甚至還創造了一個假的你……”
祝巧顔看見他不停揉搓着自己的雙手,就像是想将上面的皺紋擦掉。
“老伯伯……你在哭嗎?”
半大少年走向前,他感受到了老人内心有一股強烈的情緒,而那種情緒在他眼裡是極緻的藍色。
在他的記憶裡,他看到藍色,代表着悲痛。
老人沒有說話,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他本就彎着的背低的更狠了,似乎承受了不該有的重量。
痛苦壓抑的嗚咽聲回蕩在幾人耳邊。
幾人的情緒都有些低落,尤其是在知道進來時間最晚的朱紅棉,都已經呆了好長一段時間後。
這意味着,他們在這場幻夢中睡了太久太久。
姓風的腐腿男人至少在這已經待了九年,更何況已經幾近崩潰的老人呢?
恐怕隻多不少。
“看來我們确實在這裡待了很久。”
喬小姐輕聲說道。
“時間恐怕沒有多少了,大家各自講述一下關于外面世界和對這裡的認識吧。”
江豐見氣氛沉悶,主動開口,“是這樣的,我意識到自己記憶蘇醒大概是在一年前,起初我并不相信那些是真實發生的,聽信了幻想精神病的說法,于是便被送到這裡來。
最開始我還很感激政府,畢竟這裡的治療都是免費的,而且很幹淨,生活很平靜,不過就是‘家人’不能探望。
但随着時間的推移,我想起的事物越來越多,而眼前這個用來治療的醫院卻變得愈發詭異。嚴格來說它本來就很詭異,隻是之前的我察覺不到。
那些幻覺太真實了,我不得不相信那是真的。我将我所想起的看到的都告訴醫生,他們說我瘋了,把我當成重度患者。
我原先還對一切抱有懷疑态度,直到今天……”
江豐看向朱紅棉,停頓了一刻又繼續說,“我見到了記憶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