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出現在她面前？
危險膽大的想法從她腦海中冒出，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方姨？方姨？”
祝巧顔見她狀态不對，輕聲喚她，看向9063的眼神裡帶了些不滿，這人也真是的，瞎扯一堆，最後說的那句話，還把方姨變成這樣。
更重要的是，她并不知道喬堇這個名字的特别之處。
無知真讨厭。
9063攤攤手，表示不為此承擔後果，并在手掌上寫下，喬堇，壞人，四個字。
祝巧顔移開視線，對此句話不做評斷，對于不了解的故事，她不輕易下認知。
“喬堇怎麼了嗎？”
方玉從幻想中驚醒，眼前的世界忽暗忽明，她指着天上逐漸升起的黑影，訝異地問，“那是什麼？”
“月亮。”
祝巧顔順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而後喃喃自語。
黑色的天空會升起月亮。
這是那本書第96頁第六行的字。
“不可能，世上沒有月亮。”
方玉斬釘截鐵地回答。
“至少現在是這樣。”
她補充。
她們被突然出現的事物吸引，靜靜等待着黑影到達最高處，那影子慢慢升，慢慢升，突然間，像是加了速般，猛地攀至黑暗最深的地方，它停了下來，在三人的目光下漸漸變了顔色。
是這幾天見了很多次的紅色。
“不是月亮。”祝巧顔遺憾地移開視線。
月亮是如夢似幻的皎白色。
這是書上的下一句話。
“是月亮。”
方玉不可置信。
“看這樣子，是血月啊。”
9063不知什麼時候從地上爬起，将整個身體的重量都靠在祝巧顔身上，以此當作支撐點維持站立的姿态。
祝巧顔默不作聲，嫌棄地将9063往旁邊推了一推。
“喬堇是殺了冥城八十萬人通緝犯。”
9063對她耳語。
祝巧顔又看向他，神色未變，意思是，然後呢？
“剩下的出去了一起告訴你。”
祝巧顔将他推得更遠了，9063險些摔倒在地，但還是笑眯眯地看着她，伸出手，指着天上的月牙形物體，告訴她，“它是月亮。”
“可月亮不是紅色的。”
祝巧顔反駁，它不皎潔，也不夢幻，反而帶着死亡與恐懼。
“血月是一種特殊的月亮。”
9063輕輕揭過了這個話題，對着方玉和祝巧顔說，“好像快到時間了。”
“該開始炸彈計劃的準備工作了~”
眼前的月亮顔色越來越深，那是比血更深的紅色，它高挂于空中，在暗色裡逐漸變圓，最後浮現出了一隻眼睛。
自然中無處不在的風突然停止，巨大的眼睛緩緩睜開，透過空氣的距離，它鎖定了三人的位置，慢慢轉了個身。
“叮鈴叮鈴——”
詭異空洞的鈴聲在偌大的醫院裡回蕩，喚醒了一縷又一縷陰風。
“找、到、了，要、殺、死、殺死！殺死！！！”
虛空中浮現這樣幾個字。
祝巧顔卻在此時感受到身後的異樣，轉身看向本該被大火燒個幹淨的食堂。
沒多想，她跑了過去，看見了堪稱神迹的一幕，那扇隻剩一半的門逐漸變得透明，心髒猛烈跳動，下一秒，一整個食堂消失了。
什麼都沒剩下，變成了一塊被烤焦的空曠黑色土地。
祝巧顔瞪大了眼睛，極為驚訝地感歎出聲，“都...沒了？”
“居然全都空了，隻剩地皮了唉。”9063啧啧兩聲，邁着明顯中氣不足的步伐，一蹦一跳光腳走在地面上。
他背對着不停轉動的巨大眼睛，悠閑地擡起頭，雙手交叉支在腦後，對于暗處的危險熟視無睹，大搖大擺一步三歇。
幾步路硬是給他走出了主動上黃泉路的感覺。
無畏又一臉虛弱的死人樣。
兩人都對天空中的眼睛和威脅意味十足的血字如此無視，這無疑減少了氣氛的凝重，方玉也在一開始的慌亂後逐漸鎮定下來。
不就是一隻有些大會定位會打字還挂在天上的紅色眼睛嘛。
沒什麼大不了的。
方玉整理了淩亂的發絲，挺直腰杆，快速走到了祝巧顔身側，不過幾秒就已趕超了9063的進程。
路過時，還說了句，“小昭，姨等你啊。”
9063隻覺一陣風吹過，再次睜眼便瞧見了不遠處多出的一位身影。
他被迫慢悠悠的速度提高了一點點。
“嗯。”
祝巧顔撚起一把土，感受到了殘留的溫度，空氣中還有一股被燒焦的味道。
确認過不是幻覺後，她将土捧在手心，輕輕吹走，跟着風的指引，它飄回了原來的地方。
“你真的認識喬堇？！她...她之前有沒有傷害你？你們怎麼會認識？”
方玉剛放下一點的心又提了起來，這兩個月裡她和小顔天天生活在一個狹小的病房，吃飯也在一起，她從沒見過小顔和907病房以外的人接觸。
“方姨，你知道幻想精神病是——”
“哎呦！”
9063噌地一下撲過來，打斷了祝巧顔即将脫口而出的話。
同一時刻，天上的眼睛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一道光直直射了過來。
祝巧顔躲過，瞬間懂了9063的意圖，但她沒有停下，而是跳過那幾個字接着說，“關于它，你知道嗎？”
方玉點點頭。
“我，我都想起來了。”
聽見方玉說的這麼肯定，想問更多問題的反而是祝巧顔，她還有很多問題沒有得到回答，9063顯然是不可能告訴她了，也許方姨也可以。
方姨的話可信度比9063高多了。
祝巧顔在心中暗下判斷，但她也知道，現在并不是一個能解開所有困惑的好時機。
在講述之前，她先向9063确定了一個問題，得到的是肯定的回答，她便不再思考換一個地方說話的可能。
因為不管在哪，眼睛都能監視到他們。
現在的空曠場地反而比幽暗且狀态不明的大樓安全。
“我做了一個夢，在夢裡見到了你們說的喬堇。
隻不過在那裡我隻能聽見她的聲音，出于某個原因，我們短暫相處過，在那裡我知道她姓喬，來自冥城，在2186年冥城暴亂時進入幻想城。”
說到這裡，祝巧顔觀察了一下9063的神色，見他并沒有要打斷的意思，心裡對現在能說什麼有了初步的判斷。
這種程度……她擡起頭看了一眼，好像并不會引起它太大的關注。
“她還在那裡認識了另外一個來自冥城的人，也就是剛剛在她身邊的那個男人，臉上有亂七八糟東西亂動的那個。
我上次見到的她和現在的她不太一樣，應該是恢複了記憶。”
祝巧顔又停了下來，見四周沒有反應，片刻後接着說，“根據你們剛才說的，喬堇是個通緝犯，殺了很多人的那種，她找上我，也許是因為我知道她來自冥城？
雖然我覺得這樣的動機很奇怪，如果是我，我不會這樣做的，她看起來很冷靜，但好像正處于情緒崩潰的邊緣。”
祝巧顔敏銳察覺到了喬堇精神狀态的不對勁，她雖然不懂，但她曾觀察過很多病人的精神狀态，她們之間是有一些類似的。
兩個月不是白待的，她比之前更了解人類。
“然後就是今天她找上門來，想殺了我，毫無邏輯，毫無遮掩，直接将自己的意圖暴露于我的面前。
她對自己的能力很自信，但同時好像也有些害怕，我不是很理解？因為她似乎是在......恐懼自己？”
血色眼睛沒有反應，保持着盯她們的動作。
像是在等待什麼。
祝巧顔自然将其無視，心中卻下了判斷，好像隻要不說幻想精神病是假的就沒有問題。
但9063曾在治療室裡和她說過這句話，當時她并沒有覺得周圍有哪裡不對勁。
如果血色眼睛真的一直在監視病院，它會沒聽見9063的那句話嗎？
又或者是9063采取某種方式屏蔽了血色眼睛？
毫無頭緒，而且，太被動了。
祝巧顔正了正心神，接着說，“我認為，喬堇一定是想殺了當時全部在場的人，不論我們知不知道她就是喬堇。”
“現在，她死了嗎？你為什麼會知道她的名字？還有炸彈計劃具體究竟是什麼？”
祝巧顔一句疑問，再次将關注點聚集到了秘密最多的9063身上。
她并不擔心這番話會被血色眼睛聽見，計劃的成功與否，從來都不取決于她這個半路加入的人。
這是9063和那個和他交易的院長該思考解決的問題。
她必須需要在計劃開始前，知道關于這個計劃的核心信息。
她也要主動參與進去，而不是将自己的性命交到9063這個極不靠譜的人身上。
方姨同樣也該知道這些。
方玉卻有些緊張，她不時看向天空，有些擔心那道光再次射下。
方才是小顔反應快，及時躲過，若是下一次光更具攻擊性，沒有反應的時間呢？
9063察覺到方姨的緊張解釋道，“隻要不說那句話，它就不會攻擊我們，嗯...為什麼？可能我們在它眼裡早就死了吧？”
死？
能不能不要剛填完坑就埋雷？
她們驚訝，她們不語。
“關于這裡的情況，确實是該解釋一下了，不過正如我剛才說的時間不是很夠，簡單講解一下。
先從它說起吧。”
9063雖沒有看向天空，但三人都知道它指的是誰，“這個跟探測雷達一樣的東西是外面安在這座病院的監視器，這裡的所有情況它都會記錄下來傳到幻想城終端。
同時它也是防止我們逃出去的一件武器。
平時沒事的時候不會出現，一旦出現，不是我們全死了，就是它要死了。”
“至于為什麼認識喬堇？拜托，我可是一天看六百九十九遍塔星通緝頻道的人，她那張臉我都看好幾萬次了，化成灰我都認識。”
聽見這話祝巧顔和方玉均是一臉無語。
正常人誰會一天看六百九十九遍通緝頻道。
9063聳肩，毫不以為恥，接着說下去，“她應該沒死，炎裂彈雖然厲害，但她這樣能躲過密不透風追蹤的人，肯定不會這麼簡單就死掉的吧。
不過也沒事，她就算沒死短時間也蹦跶不起來了，現在不用在意她，最重要的是先逃出這裡。”
“炎裂彈，威力如其名，具有超強的摧毀威力，即使這裡使用了最強硬的監護牆也不在話下。
它也是我們逃出這裡的最有力武器，但它有一個緻命缺點，它是有攻擊範圍的，在範圍之外，一絲火焰都跑不出去，這也是剛才為什麼隻有食堂受到了影響。”
“炸醫院和逃出這裡有什麼關系？好耳熟的問題，我好像回答過吧？記不清了，那麼就再說一次喽，因為醫院這個建築本身就是個巨大的污染物，它是地牢，将我們困在這裡。
想要出去，當然隻能毀了這裡。”
9063眼裡興味濃濃，臉色看上去都好了不少。
“還有最後一個關鍵問題，”9063轉身指向燈光明亮卻空無一人的高樓，“如何用有空間限制的炎裂彈毀掉它？”
“一個毀不掉，用十八個？”
祝巧顔看向他破損的衣服口袋。
“聰明！我專門改良過炎裂彈的空間尺寸，使它完美契合本醫院尺寸，一層樓用一個就可以解決了，什麼？怎麼不把它範圍擴的更大一點？
當然是因為做不到啊。”
這人真愛自問自答。
祝巧顔默默聽着，站在兩棟樓之間，看向一明一暗，空蕩的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