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在配合某種鼓點,不停敲打着,它們聚在一起後,又分開。
再聚齊,再分開。
似乎在傳遞什麼信息,可她看不太懂。
她在衆多機器中找到了兩座如克隆般的電力系統,心想還真是和某人說的一樣。
怎麼選?
選錯了其實也就是大樓突然變黑,更不方便她行動了而已,也沒那麼重要。
哦,電梯好像也會停,污染物更是找不到。
又有點重要。
她有了個想法。
于是舉起傘,砸了眼前的機器。
機械的碎片散落一地,四周的燈光忽暗忽明,電流滋滋作響,火花再次冒出。
看着周圍沒有變化的光照,祝巧顔知道自己選對了。
她沒有停手,而是準确找到了房間最隐蔽處,打破了牆壁,從裡面掏出了不停閃爍的微型方塊機器。
拿起微型機器,直勾勾地看着不停閃爍的紅光,沒有絲毫恐懼地勾起嘴角與鏡頭外的人對話,眼神戲谑地輕吟,“再看就給我去死。”
下一秒,機器原地爆炸。
同一時間,一整棟樓藏起的無數微型機器都突然噤聲自爆,無人知曉。
再回頭時,祝巧顔歎了一口氣,恢複了原來面無表情的冷淡樣子。
她揉了揉有些發僵的雙頰,試探着用手指再次撐出剛才假笑的幅度,“是這樣笑嗎,還是再向上一點.......?”
她學的是9063的招牌笑容。
那是一種會讓人不痛快的笑容。
但好像沒有學到精髓,她對着反光的玻璃闆不停調整微表情,總感覺差點什麼。
等機器蹦出的火花稍稍滅掉後,祝巧顔隻好放棄,不緊不慢跨過一地狼藉,來到了房間僅剩一塊藍光的地方。
她沒興趣解密跳動的頻率,也許它是在傳達某種信息,但在無法清楚其意的情況下,排除它後續會帶來的危險更加重要。
比真相更重要的是活着出去。
至少她是這樣認為的。
至于9063告知的兩難問題,她當然是選自己最不順眼的那個了。
雖然它倆長一樣,但她就是覺得左邊那個和治療室裡拷問她的機器太像了,恰巧跳動的頻率又是它發出的,于是,她砸爛了它,毫不手軟。
誰承想在機器分裂的那刻,不遠處一道紅光發出波動,她瞬間想到了9063說的攝像頭一樣的東西。
小小的,躲在暗處,會發出紅光。
長年處于高度危險環境下的她比任何人反應都要快,隻一個呼吸間,她便定位到了紅光發出波動的地方。
毀了它是理所當然的事。
她不确定是否有人真的在另一邊看着她,但如果有......
她突然有些理解了人類的惡趣味。
眼前的藍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上面不再是看不懂的字符,反而清晰地寫着,
【污染物數量已達3000】
【實驗成功率突破6.9%】
【提取精神值可夠使用78.5天】
三行看似毫無關系的文字,解開了幻想城謎底的一角。
祝巧顔将其記下,但沒過幾秒,完好的機器也像是短路了一般,屏幕上的字閃來閃去,最後竟然裂了.....?
整個藍光顯示器出現了無數細小裂紋,最後那裂紋布滿了整個屏幕,‘咔嚓’一聲響,整個機器分崩離析,這不像是意外,反倒像是刻意掐好了時間點。
祝巧顔輕皺眉頭,眼裡卻并未掀起波瀾。
看來沒白費她的表演。
就是不知道對面那個人有沒有感受到她表情裡的蔑視之意,應該有吧?她其實覺得自己模仿的還不錯。
不過,那個人會是誰?
和9063合作的院長?不是說他不清楚嗎?又或者是其他什麼人?
祝巧顔掃視四周,仔仔細細觀察每一個角落,确定沒有藏着觸手那類污染物後,轉身走出了電力控制室,拿出了離開前9063塞給她的一張網。
開始了她的捕捉污染物之旅。
先前尋找的路上她确實沒有看到任何一隻污染物,她還在懷疑是不是又發生了什麼變故讓它們突然消失,就像大樓裡一夕之間消失的人類。
觸手怪的出現,讓她知道一點,暫且不提異化的人類,污染物們肯定是在刻意躲藏。
還挺會藏。
祝巧顔揮了揮手中的傘,一手抓着它,一手高舉起那張可以無限變大的網,開始了全區域無差别打擊。
眼睛找不到,就把障礙物全清除。
反正最後都是要被她炸沒的。
首先是找到那隻偷溜的黑觸手,她沿着觸手離開的方向行動,在最不起眼的牆縫裡發現了一絲蛛絲馬迹。
裡面殘留一絲黑色液體,像是什麼生物曾在此蠕動。
她将傘尖頂在牆縫處,邊走邊在牆壁上留下深深的劃痕,牆壁縫隙的寬度也因此越來越寬。
她注視着磚塊上反射出的自己,長發安分地搭在肩後,全然不見平日的毛躁雜亂,一雙黑色的眼睛眨了又眨,幾秒之後,她的眉毛微微皺了起來。
她這才發現。
風不見了。
她的頭發沒有被吹起。
一股從未有過的無措感侵襲了她的内心,一整個大腦都被“怎麼會”三個字沖斥。
真實的世界是有風的,而假的世界是沒有的。
恰在此時,牆縫中的傘頂到了一處凸起,來不及思考,祝巧顔雙手交疊狠狠紮了進去,黑色的血迹噴射而出,濺進了祝巧顔的眼睛裡。
确認其死亡後,她剛想将傘拔出,便感受到了身後不善的氣息,磚塊上出現了無數道形态各異的身影,它們張着獠牙,伸出無比長的觸手向她怒吼。
真是的。
意識到被包圍的這一刻祝巧顔還沉浸在剛才的情緒中,她再次将其和無數疑問壓在心底,緩慢轉過頭,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平淡,看着扭曲怪物們揚了揚手中的網,輕聲說道:“來啊。”
白傘掃過,掀起一陣疾風,一個沒有實體的大塊頭被擊中,白傘将它的身體打散,在白色光芒發出的瞬間被淨化吞噬,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趁其他污染物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祝巧顔大網一揮,捉住了好幾個靠近她的弱小污染物。
看起來就沒什麼攻擊力,事實也确實如此,它們被捉進去後連一根網線都沒扯開。
再接再厲,意識到大網的好用後,祝巧顔一見怪物就将網罩在它們頭上,不服從的就用白傘打,這樣一來污染物的數量瞬間減少了一小半。
先把湊數的解決了,再集中精力對付難纏的,這是祝巧顔一直以來的作戰計策。
之前都挺好用的。
現在看來也是。
祝巧顔看着眼前明顯慌亂的污染物們,又一次舉起傘,将幾個污染物推進了不斷變大的大網中。
大網再一次發出光芒,不斷伸出無數條絲線将怪物們緊緊纏繞,任憑它們如何撕咬都無濟于事。
簡單纏住了口子,祝巧顔剛躲過一雙鋒利的指甲刀,便受到了不遠處玻璃的偷襲。
玻璃碎片在她手臂上留下一道炙烤過的疤痕,祝巧顔打破又一次襲來的碎片,側過身看向空中四處飄蕩的玻璃碎片。
她還以為這是哪個污染物的攻擊方式,但剛剛碎片與她手臂接觸時溫熱細膩的觸感,不像真的玻璃,反倒像...人類的皮膚?
搞不懂。
先毀了再說。
祝巧顔極為快速地行動,一瞬間便突破了污染物的重重包圍,閃現至玻璃碎片最集中的地方。
直到站在玻璃面前,祝巧顔才發現了一絲端倪。
她看向四周,将所有玻璃碎片的位置盡收眼底,才做出了那個猜測。
這些玻璃碎片拼起來的形狀很像人。
她還是驚了一下。
這污染物種類也太多了,難道是因為是人造的怪物?
強烈的光線直刺入她的眼睛,剛被傷過的傷口隐隐作痛,她擡手遮擋光線,卻因此錯過了玻璃碎片裡不斷變換的圖像。
再一睜眼,出現在她眼前的就是一顆不斷折射光線的拼湊大腦。
上面布滿了複雜的凹陷與凸起,裸露的透明晶體腦組織閃着亮眼的光澤,裡面還有無數蠢蠢欲動的碎片。
耳邊似乎響起了它們的對話。
“活人?我要吃我要吃!我最喜歡吃活的腦子了!”
“你滾一邊去,上次就是你吃的,這次我要吃!”
“憑什麼?每次都是你們兩個争來争去,怎麼,當我們不存在啊?”
“其實我更喜歡死人......”
“呃,口味真重。”
“讓我來操控,我來我來!十秒必擊殺掉!”
?
十秒?
祝巧顔扭扭脖子,關節發出嘎吱的幹脆聲,她扔掉裝滿污染物的大網,輕身躍起,借着牆壁的推力,一下撲了上去。
傘尖刺入透明大腦的瞬間,無數碎片噴濺而出,那些叫嚣的聲音陡然提高了一個度,化作痛恨的尖銳轟鳴——
“好疼好疼!!!我的防禦能力失效了!”
“蠢貨!别叫了!趕緊飄回來!”
祝巧顔疾馳劃過,手中的白傘搖身一變成了一把布滿鐵鍊的鋼鐵武器,掄起就狠砸玻璃群處。
幾片貪婪的碎片趁機黏上傘面,坑坑窪窪的表面浮現幾張扭曲人臉,惡毒地張着大牙:“呸,還以為多厲害,沒了傘啥也不是。”
“這樣啊。”
祝巧顔盯着它若有所思,趁其不備,反手提起傘砸向地面,轟隆的敲擊聲重重回蕩在走廊裡,地面也被砸出一個又一個窟窿。
“十秒?”
祝巧顔悠然出聲:“确實是分毫不差。”
一腳踩碎落在地上不死心的人臉碎片,甩了甩手臂,将其打包扔進了大網中。
大網竟也真延伸出了适配其密度的網格,她看向身旁吓得瑟瑟發抖的怪物,挑選好了下次開轟的目标。
眼睛亮閃閃地說:“下一個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