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肖像畫,但畫中人物的四周藏着很多細節。
或者說,作為一幅肖像畫它不必要的飾品和意向産物有些太多了。
油畫的正中肖像光亮,四周的色調黯淡,以星空背景為底,一扇白色羽翼收攏在人物右邊腦側。
一般的人會誤認這是西方天使的翅膀,影玖卻知道那是高原聖鷹的翅翼,白皇後家族的象征。
位于人物左側的銅鏡做了虛化,刻意模糊掉了細節,然而影玖很清楚它的一切,那是影玖的氣化形,一面星雲水紋會稽鏡。
水紋做邊,銅鏡的背面繪有十二星辰圖,正面一鏡光滑,嵌有剔透的氣石源晶一塊,光可鑒人,能清晰顯出人的影像。
大景内偶爾天生異象者,其氣化形或通神獸仙物,或緣地詭妖邪,此類人的出世往往備受關注。
影玖不能将鏡子輕易示人,包括影玖在内,世上隻有五個人見過這面鏡子,陛下、西廠廠長、白皇後還有司天監的老道人。
影玖不知道的是,九歲那年正是她逼出的氣化形頗具神通才讓蕭霁放她一條生路。
楓葉與佛珠、巫蠱藥草與燒毀一半的永世同好結、十二花信手鍊、一對珍珠耳環、一根白羽......
影玖的過往經曆化作一件件物什散堆在她身側,像星星環繞月亮,一切過往與人都封存入畫作裡。
看完了周側的細節,影玖最後才敢正視畫作中的自己。
跟當時看到影拾用毛筆給她畫的肖像不同,影拾隻是把她畫了下來,而眼前這幅畫卻把她畫活了。
即便是毫無藝術素養的影玖也能看出這幅畫的水平很高,其間傾注的繪者情感通過筆觸和細節一一傳達給了影玖。
畫像中的女子隻有上半身,她仰躺在星河間,體态自然舒展,盈盈的眉目燦若星辰,繪者筆觸細膩,繪出了人物神态的靈韻,畫中的影玖笑卧星子間在與畫面中不見的眼前人嬉笑,就像在跟看畫的人嬉笑。
嬉笑玩樂,好不快樂。
笑得歡樂肆意的自己,這對影玖來說是很陌生的,即便自己的氣化形就是面鏡子,她也從不用來照見自己。
她下意識地在生活中避開一切能照清自己的東西,避開那個冷漠、無趣、毫無生機的自己,她印象中的自己。
那沒什麼好看的。
她從未想過自己能笑得那麼生動,也從來不知她在旁人眼中能如此鮮活耀眼,是如此珍重寶貴。
于文菌,她對于她來說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呢?
影玖靜靜站在畫架前,手中攥着那塊黑布,揭開幕布的那刻她也拆開了一份禮物,揭開了一份珍藏已久的心意。
—
“你認識我嗎,之前。”
“之前?認識啊,開學第一天我們就認識了。”
“再之前。認識嗎,見過嗎?我們。”影玖追問。
“不認識吧。見沒見過的,可能以前路上碰到過?”陳淩霄不太确定地說,一大早上的,她還有些不太清醒現在又要被同桌給問迷糊了。
“你問這個幹什麼?”陳淩霄好奇。
因為我認識徐朵朵,還在她畫室留了一幅畫。
現在的我懷疑新灣村的你們認識之前的我。
“沒什麼。”影玖垂眸,抽出了背包裡的書。
“你認識我嗎。之前。”
慣常待到最後去食堂的江逸舟桌前出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看在老大的面子上他回答了少女,“不認識。”
“你認識我嗎,之前?”
“不認識。”
“你知道我,以前的事。”
容婉答得坦然,“對,我調查你。”
“為什麼?”影玖再一次發問。
這一次,容婉給了她答案,“因為你是容家大小姐容璟熙最好的朋友于文菌。”
“我不僅調查你,我還調查容璟熙身邊的所有人,調查容家其他私生子女的動向,我不想意外身亡,你懂了嗎?”
容婉說得直白又尖利,不留情面的一番話落下,仿佛之後就要開口與影玖切斷關系。
她之前都在瞎折騰些什麼呢?
如果說容婉之前還有所顧慮,那麼周日一日相處下來,她确認了一個離譜但現實的事實,于文菌生病後真的變蠢了并且有一定的記憶缺損。
起碼關于燕京和容家的記憶在昨天的試探裡可知于文菌不記得了。
如果于文菌失憶了,那她為什麼來到海城對她來說就不再重要了,失憶的于文菌,或者說現在的于文菌已經無法對她和媽媽構成威脅了。
那說來可笑的幾天,就當是她陪一個生了病的人進行了一場鬧劇,到此為止吧。
說起來容璟熙出國了吧?真不知道等她回來發現最好的朋友不認識自己了會是什麼表情。(^.^)
一定會很有趣吧?呵呵。
“走吧,馨蕊。”容婉牽起葉馨蕊的手往前走,她和于文菌說話的時候,葉馨蕊就站在不遠處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