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好……那便好。洛家主我倒不知,但鳳鳴山弟子都在方圓數裡之地尋找,”尹楓和滿懷悲苦,本就不善言辭,加之十分傷懷,隻能勸道:“你不要逞強。”
周曉瑩雖是默然不語,但他二人這番綿綿之意卻有增無減。
沉吟片刻,周曉瑩才道:“這幫魔教賊人倒未下殺手,隻是咬着不放,好似隻想活捉我們,”她皺眉思索:“他們說什麼無道經,就像洛家得了一樣,那又怎麼可能,委實難以索解。”
孟居安心中一凜,無道經三字于他而言好似催命符——難不成這部書不止孟家有,其餘世家也都有麼?
尹楓和未想到這層,隻覺那秘籍害人不淺,恨聲道:“怕又是魔教陰謀。”
說話間鳳鳴山弟子與昆侖雪宮的人也已趕來。齊騰飛受傷,是以神劍莊弟子都留在山上。
“師父!”常方大叫着奔來,神色十分迫切,話滾到喉頭又咽回去了。
“洛家主救着了嗎?”
“救是救着了,人也活着。”常方滿臉不可言說之色,他身後衆弟子也是滿臉古怪,眼光迅速瞥向周曉瑩又立即回轉。
“小師父直說便是,他到底怎樣?”周曉瑩面色蒼白,顯已作了最壞打算。
“洛夫人,這實在是有點……”常方尴尬道:“洛家主四肢倶殘受苦不小,連那物都被整個切斷。”常方切齒怒罵:“辱人至此狠毒至斯!這該死的魔教妖人!”
有人嗤的一笑,衆人循聲看去。孟居安老神在在,“不好笑?”
好笑才有鬼,衆人臉上都是這麼說,這少年到底什麼來頭,竟覺得魔教如此猖獗殘忍之行好笑。
周曉瑩神色恍惚如在夢中,兩名孩童尚不曉事,隻圍着亂喊:“娘,爹怎麼了?娘你怎麼不說話?”
“你是偷鳳鳴山靈珠坐地起價的小賊?”昆侖雪宮少宮主顧自衡突然開口,他似乎有些臉盲,直到此時方将孟居安認出。
“這位小兄弟并未偷竊靈珠,”尹楓和語聲和緩,“方才已然查實是魔教妖人所為,至于坐地起價…”他皺眉,以他性情委實想不出個所以然,神色竟有些局促。
有事弟子服其勞,常方忙接道:“那一定是因為好玩,小兄弟一看就是活潑性子,十分的愛好玩笑。”
從孟居安身上看不出活潑性子愛好玩笑的衆人。。。。。。
“他未必便不是魔教妖人,魔教行走江湖,慣以三人成衆。”顧自衡冷笑:“這小賊誰知道他來曆師承?”
他說的是事實,許多人不免陷入沉思懷疑:魔教慣好三人行,杜百川加上聖使還缺一人。
周曉瑩已無淚可流,唯神色凄然欲絕,“素不相識便救了我兩個孩兒,這般俠義之士怎會與魔教為伍。”她急忙搶上分辯,生怕多年前一幕又在眼前上演,殊不知自己身子已搖晃得厲害。
尹楓和伸手欲扶又被她推開,隻得一臉緊張地看着她,不敢稍移視線,“确實如此,小孟少俠絕非魔教中人,”尹楓和語氣鄭重肯定,“我們不要冤枉了好人。”
“清空真人先時放走魔教妖人,尹道長此時又對這來曆不明的小子處處維護,”顧自衡對魔教之憎惡深入骨髓,對鳳鳴山放走魔教二人已極為不滿,眼下哪肯善罷甘休,“我等不得不想,莫非鳳鳴山真與魔教有所勾纏,才如此手下留情。”
“你胡說八道!”周曉瑩氣極,她疊遭變故已是強撐,此時急怒攻心,一口血登時噴出暈死過去。尹楓和慌忙扶住與她渡些真氣,她現下急需回山休養,服藥安胎。
欺人太甚,孟居安眉峰微挑,銳利視線镌刻幾分不羁邪氣,“我的來曆師承……那你可瞧好了。”孟居安驟然發難,身子一蕩,向顧自衡背心點去。
顧自衡不閃不避,他昆侖雪宮心法特殊,喚作化雪大法,煉至第三重便可将穴道自行移位。顧自衡不緊不慢反手一揮,孟居安掠地飛出,拿他小臂擊他右腕。
他二人越出圈子,或近或遠若即若離,逐漸鬥得遠了。周曉瑩情況不妙,尹楓和隻得命兩名弟子跟随,餘者與他回山,昆侖雪宮十餘名弟子自是遠綴孟顧二人之後。
“孟成章怎麼死的?”孟居安手掌翻出,襲向他胸口,顧自衡仰身避過,腿出如風,招式複雜多變。聽他一問微微訝異,倒也沒做多想,“你是沈侯府的人?我早說過不确定他就死了,不過活着也是廢人一個。”
既是沈侯府的人,委實沒必要再作糾纏。
廢人一個?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孟居安手腕圈轉,招式疊變糾纏不清,竟不在意被他以昆侖雪宮冰焰融雪功連踢幾腳,合身撲上砰砰幾拳打在他臉上。顧自衡被打得眼冒金星,從嘴裡吐出一物,竟是幾顆沾了血的牙齒。
“這招叫給狗松牙。”孟居安眼神輕慢,兇光閃動暗藏殺意,令人不寒而栗。
顧自衡偶有一瞬覺他面貌有些熟悉,但被滿腔怒氣控制難以深想。欲待再戰孟居安已諷笑一聲揚長而去。
雪宮衆人早已趕上,見少宮主臉皮腫脹嘴角有血都十分惶然驚恐,想去追時那少年早已消失不見。
他既走了,常方也松一口氣,與另一名弟子施展輕功回山。
“回去。”這嚣張賊子走了也得交代,方才那幾記冰焰腿足以令他肋骨斷折五髒碎裂。技不如人還自以為是,死不足惜。顧自衡正自得意,忽聽弟子叫道:“師父,小師弟不見了也!”
孟居安拖着人跑過十餘裡才停下。從嘴裡嗆咳出幾口血,五髒六腑都似翻了個兒來。那雪宮弟子被點住穴道動彈不得,見此光景隻願這壞人快快死了去,好讓自己得脫魔掌。
孟居安坐地調節内息,五内如焚之下又如何節制得住。他掀起眼皮,仿佛有讀心邪術,一眼便看透其心中所想,“且死不了。回答我幾個問題,你謊話編得再好也不過多挨幾刀,不會痛快死的。”
果然人之将死,也就做不得兇狠模樣。小弟子不由得想,這壞人不嚣張的時候看着竟十分俊美,雖然說出的話還是十分吓人。他一邊自行沖解穴道,嘴上迅速答應:“你說,我一定如實相告。”
孟居安面色稍霁,沉聲問:“你見過孟成章?”
“你是沈侯府的人?沈師伯人在何處?你告訴他雪宮有難,要緊的!”小弟子激動起來,連珠炮似的說,将他的問題完全忽視。孟居安沒那麼多耐性,拽住他腰帶直接把人掼到地上。
那小弟子嘭地一聲摔到地上,耳朵嗡嗡作響感覺後腦勺要碎,淚水不受控制流出,被點了穴道都感到自己在瑟瑟發抖。
“别說廢話。”
小弟子點頭如搗蒜,白淨臉上滿是淚水,“孟成章,見過的。他是少宮主帶回來的,臉上刀疤縱橫皮肉外翻極是醜陋,彎腰駝背污臭不堪,但人很溫柔親和。他身子不好無法習武,就未拜入山門。昆侖雪宮常年冰封雪飄,他可吃盡了苦頭。宮内不養閑人,大力叔就吩咐他做些灑掃瑣事,有時也幫着添置燈燭。”
“身子不好?”
“不不不,很好很好,能打死一頭牛!”小弟子鑒貌辨色連忙矢口否認,“就是雪宮太冷了,常人受不得,練過我們冰焰融雪功的另當别論。”
他臉上顯出幾分驕傲之色,怕這壞人又不耐煩,緊接着收斂神色道:“那是一年前了,魔教又大舉進攻,沈師伯收到消息也趕來相幫,仍住閑暖閣裡。那晚是孟成章添置火盆。也不知怎的偏生那晚有魔教妖人混進宮内,少宮主率人大舉搜宮,沈師伯暖閣裡也無異樣,但人卻有些不太一樣,有些……”
小弟子仿佛難以啟齒,斟酌半晌才道:“有些旖旎之色,他隻着單衣就奔到雪中,從天塹崖跳下抱上了孟成章屍首。孟成章連骨帶肉都摔碎了面目難辨,是不是可不好說,他不像會輕易尋死之人……就是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