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居安撸起他褲管,移到火光下仔細去看,隻見那小腿上密密麻麻叢生着枯杈似的血管,骨頭筋絡漆黑焦炭也似。自膝蓋往上卻是玉白瑩潤,入手軟酥。
陸知意難見激烈情緒,此際也隻連連喘息,壓抑着咳了幾聲。
孟居安心頭浮上幾分歉意,有意引開話題,拈起他一縷金絲笑道:“你頭發怎麼還掉色……”
不料陸知意竟大驚失色,仿佛砧闆上的魚乍挺抖動,他凝視着月光下光燦燦的金色,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然直直坐起,雙手揪扯住肩上金發,心神大震之下眼裡驚恐難以掩住。那視線陡然偏移,涼飕飕射到孟居安身上,他手掌猛一攥合,孟居安喉頭就如被捏住般難以呼吸。
他一番運功,豔醴的雙唇又流溢血絲。
孟居安屈指在他腕上敲出,那隻手臂立時委頓下去,喉間力道跟着消失。“省點力氣。”
孟居安脫下外衫給他攏上,然後手掌按住他背心至陽穴反複按揉。陸知意雙眸死死凝視他,眼裡明晃晃寫滿你非死不可,另隻手掌倏地擡起掐住孟居安脖子。
孟居安慢條斯理扯下按住,半靠在他手掌上的人氣得連翻白眼幾欲暈去,巴掌臉上濃密長睫閃動,像個精緻的西洋娃娃。
陸知意此時急需休息養神,不宜妄動肝火。孟居安心思一轉,那點蔫壞又開始作祟,“且别睡,我給你講個故事,我可會講睡前故事。”
孟居安一方面給他渡些内力暖身,自顧自不緊不慢地道:“就說有這麼一對夫妻跟人去玩,他們去爬雪山。一開始是好好的,大家夥有說有笑,後來爬到半山腰上突然轟隆隆聲響震天動地,跟着雪浪如洪流奔湧而下。這是雪崩,你知道麼?”
陸知意不知道,就随着搖了搖頭。
孟居安略作一笑接着說:“他們這些人失散了,也不知誰生誰死。這對夫妻福大命大活着受罪,妻子睜眼時兩人在山洞裡,她的腿毫無知覺,身體也凍僵了不能動彈。暖些了沒?”
陸知意點點頭,神情很乖。
“這丈夫就照顧她,抱着她說些情話,就是生死相随不離不棄,海誓山盟這套了。”孟居安頓了頓,開個不知所謂的玩笑:“就像我抱着你。”
“他們食物不多。丈夫把所有食物都給妻子吃,他二人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得救,妻子又感動又絕望,丈夫每天耐心安慰,說很快便有人來救他們了。”
“救援一個月後才來,他們得救了嗎,你猜猜。”
陸知意緩緩搖頭,将殺他之事丢到九霄雲外,晃了晃他按在右掌上的手指,催促他說下去。
“最後這個丈夫活着,妻子死了。”
他們若是都死了也不奇怪,陸知意略微蹙眉,“那為什麼?”
“你扒開冷雪往下看就能明白,這妻子腿上的肉都被摳刮幹淨了,白骨森森,那不是很明顯麼。”
丈夫吃妻子的肉活下去,表面上仍花言巧語養着她作儲備糧。
“我現在可有點餓了,”孟居安這口氣歎得十分憂愁,目露垂涎之色,“瞧你大腿上的肉倒也鮮嫩可口。”
霏霏涼露,冷月何其。孟居安臉上蒙了一層青光,瞧着陰森可怖。
陸知意從開始的震驚慢慢轉為平淡,竟出人意料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你可以吃……但以後得護着我小叔叔……你得發誓。”
孟居安嗤地一笑,“怎麼什麼都信。”
陸知意隻當他真要吃掉自己,很溫馴地認了命,陣陣溫暖之下早已疲憊,索性雙眼一閉睡過去了。
直至紅日高升他才迷迷糊糊睜眼,口唇幹燥起了一層白皮,被孟居安喂了幾口水才緩過來。
豔陽火辣辣地,陸知意眯起眼,撐地坐起,目光落到高聳入雲的山崖。他食指微微一動,頭頂樹葉亂紛紛飛舞飄落,而枝杈分毫無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