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滄江,至安州,抵江北。
魔教再無聲息,反是中原世家門派屢有侵犯。
武功或高或低或隻尋常,後來幾撥人皆出類拔萃得很,孟居安一視同仁,都殺了幹淨,更無一個活口。
不可謂不嚣張狂妄,委實該死。
于是他們遭境愈險。在江北至郴州運河道上被鑿了客船,牽連幾十人落入水中。
孟居安力所能及将活着的抛上岸去,身形飄逸如飛。另一邊陸知意已與來人交上了手。
他從不下死手,與孟居安截然相反。
孟居安後來弄清楚了,陸景行給他的任務,是遇魔教殺之,多多益善。
陸知意不做分外之事。他很聽話,對陸景行唯命是從。
孟居安就搶上去把那些人都殺了。
于是繼續趕路。
孟居安心情不好,很不好。陸知意也不惹他,兩人一騎奔郴州而去。
郴州多密林,更因盜賊猖獗土匪橫行,偌大個州僅幾百人家。
走至夜深月上,孟居安才停馬,他們早錯過宿頭,由了馬兒深一腳淺一腳在密林穿行。
“隻好在樹上将就一夜了,”孟居安說。
陸知意沒有異議,他太累了,眼皮都難睜開。從滄江下船起,便盡力維持着黑發黑眸尋常模樣,以圖少惹麻煩。
林裡飄起陣陣霧氣,帶着軟糜濕黏的香氣吸附鼻間,窸窸窣窣的細微聲音劃過耳膜,有種濃重的暗黑在周邊流淌。
不妙,孟居安聽出了昆蟲振翅聲響。小腿一夾馬腹,胯下駿馬隻馳出數步便趔趄倒下。
孟居安飛身落地,不知名的蟲子四面八方湧來!
刀身湧動暗色,将四周護得全無空隙,隻有團團暗影被切割分裂紛揚落下。
“小孟,收刀。”陸知意打起精神,手指翻飛葉刃湧流,蟲潮被瞬間驅退,纖毫無差,僅有米粒大小的蟲子在樹上地上釘得密密麻麻!
軟糜濕黏的香氣更濃了,把密不透風的林子塞得滿滿當當,陸知意壓抑着咳了幾聲。
不宜久待,孟居安未等他收手已縱身躍出。孰料前方掌風忽至,勢大力沉,孟居安步法輕靈,早已飄身倒縱。
顯見四面都伏得有人,委實不好脫出圈子。說不得,隻能硬拼!
孟居安又即搶上,刀走偏鋒,沉、辣而不留餘地,唯一不便就是太黑,迷霧遮掩目力不及,隻能憑感覺而行。
對面之人閃避回掌,一招一式恰到好處皆在孟居安招式不能回轉之地,更有另一人從旁策應,尋隙搶攻,不談配合默契非常,但均能夜晚視物便已占得先機。
陸知意暗暗閉氣,眼前沒頂漆黑于他而言倒與尋常無異,隻是魔教所用毒物甚多,光是應付這些細小物什已極耗心神。
箭矢破空,瞬發而至。箭法精妙絕倫,擦兩敵人縫隙而過直襲孟居安面門,陸知意兜手抄住甩出,對面以鋼令掃開。
孟居安刀光倏出,當!一聲,撞在另一柄鋼令上。
這二人正是春秋令神,嶽青山周金玉。
春神令乘隙刺出,被陸知意雙指挾住,再不能進退分毫,他勁力一吐,嶽青山連人飛出,□□嘭地撞到樹上發出沉悶聲響!
刀令交擊,嗡鳴作響,孟居安斜削而上中宮直進,但刀鋒卻去得極緩,留有七分餘地,周金玉若不撤指避開,這一下就會削斷他手指,刀身再晃刺入的便是胸口了。
周金玉左掌推上擋住,兩人在方寸之間推拒拉扯;嶽青山已自撲上,手掌在周金玉背心一貼,兩人内力交雜,如水火相濟陰陽調和,一股澎湃巨力将孟居安硬生生震出!
其勢不歇,排山倒海而來!
孟居安半身酥麻,刀交左手,陡然旋步回身推出一掌,身後夏冬令神馮紅英季墨央被他掌力黏住,兩人雙掌聯合相抗,運力擺脫。
春秋令神正于此時襲到,兩股力相交刹那,孟居安翻身躍開,自樹梢飄步閃影,蹤迹難覓。
四人勁力相撞各退三步,都過了好一會兒才調勻内息。
孟居安輕功愈發精妙高絕,身影閃動已在數裡之外,陸知意可說分外欣喜,那激動也難以掩住,嘟囔了句:“輕功很好很好。”就疲累已極沉沉睡去。
此處距龍虎山不遠,孟居安無聲無息摸上山去,尋着先前客房将人安置妥當。
房間安靜,纖塵不染。被褥松軟,帶點皂香味。陸知意很舒服地縮起身子,半張臉埋入被子。金發打着彎顯出來,綿軟地蓋在身上。
孟居安緊接着下山去料理那幫家夥。
他得盡量将他們引開,趁天沒亮。
飛蟲毒物無疑是小神仙所為,旁人也就罷了,此人行事陰邪吊詭,能将他打發了再好不過。
不一時已至山腳,飛箭撕破夜幕直襲面門!
——是趁他與四令神激鬥時突施暗算的小人。孟居安兜手抄住甩出,那人避開,另一支箭同時射出。
又是面門,就這麼想給他開瓢嗎?
不像魔教中人,而像與他有私仇舊怨。
“哎,換個地兒瞄。”
“做夢!”對面傳來女子冷笑,“我平生最恨裝犢子的。”
哈,陶蓁蓁,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巧了,我平生最愛裝犢子。”孟居安無意鬥嘴耍貧,問了個正經話:“見到小神仙了嗎?”
“他想請我喝酒。”
“原來他想毒死你,好極了,怎麼沒去?”
“我更想替天行道。”
“行,我被迫逆天而為。”
雙掌交擊,二人各退兩步,均覺丹田氣海震蕩不小。
陶蓁蓁輕蔑道:“切,我才使了一成力度。”
孟居安失笑,嫌幼稚不願分辯,“我有話跟你說。”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陶蓁蓁不依不饒與他對招,孟居安邊打邊說,将她母親那些前塵往事一一告知,最後女子休手罷鬥,一個人默然無聲走掉。
魔教中人不見蹤影,孟居安在巳午相交趕回。
山上張燈結彩敲鑼打鼓,好似有什麼重大喜事。孟居安正大光明入山,林載陽林楓以及諸多頭領早早出廳相迎,林載陽親親熱熱拉着他手臂入内叙話。
二人說些别來契闊。孟居安正要提及陸知意,林載陽已先他一步開了口,眼光裡閃着神秘喜悅色彩。
“好兄弟,我今兒剛得了個好寶貝,你可來得巧了!”他好不歡喜地道:“那寶貝就在你房間裡,可見與你甚是有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