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那場暴雨,我這個靈蛇族罪人早就死了,之後被囚禁了一年多,腿是在那時候壞的。”
陸知意一句帶過,那些前塵往事跟孟居安毫無關系,不必多費唇舌,“後來你父親千方百計救我出來,當時神志不清精神失常,我并沒認出他。這隻手,直接洞穿了他心口……”
陸知意凝目瞧着寒徹如冰的右手,仿佛看到了沉夜裡漫泛幽綠的血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幹涸在手上,在骨子裡結痂,一層層凍結了洗滌不掉的罪業。
“太陽升上來,我終于清醒,把追捕過來的靈蛇族人殺了幹淨。馬拖着我們走出荒漠,到中原去,中原有你爹念想着的家人,”
“後來學會拄粗杖背了他走,但沒到江南我就撐不住了,分水城一路追殺,他凍得僵硬的屍首在拼鬥中不知去向,我找不到……”陸知意聲音低下去,鋒利的指握到肉裡,漫溢血珠,“對不起。”
“當時在潞州,瀕死之際陸景行救了我,之後你都知道了。”
包括桃仙山的尾随護送,包括後來的異地重逢,以及曾經的惺惺相惜至死無悔。
隔壁沒再插嘴,聽他說完了這段故事,“腿,怎麼壞的?”
陸知意渾身一顫,細細地吸了口氣,“别問,孟居安。”
“怪我多話,該死,”隔壁的人懊悔不已,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兩巴掌,立即繞開話題,将積攢的疑問陸陸續續提出,“你說行動是在那年中秋?”
“嗯。”
“天門關之戰……原來如此!孟掌門不是不想去,是去不了。魔教知曉了他們聖女與光明護法的私情大舉來犯,城中好手大都埋伏在一屈山,雙拳難敵四手;加上野族沒中埋伏也殺到城下,他脫不開身!”
“——僅是脫不開身也還罷了。天門關戰事一了,所有人都懷疑孟家跟魔教勾結,跟野族糾纏不清,意欲引狼入室禍亂蒼生,”孟居安頓時什麼都明白了,“意兒,事情不會湊巧到這份上,你覺得呢?”
“魔教、五敗類、野族,有人使他們互相利用雙雙勾結,”陸知意心有靈犀,“會是陸朝宗之流麼?”
“不,比他們可厲害多了,能把這麼多人玩弄于股掌之間,委實神通廣大。我可真搞不清楚他到底想做什麼了。”
怎樣才能把他找出來呢?陸知意一時也沒有頭緒。那人藏得太深太久,心機手段世所罕見,而他們如今連他的目的都弄不清楚。
“現在隻有一個線索,”陸知意說,“聖墟。”
所有人都被牽着鼻子走向未蔔之途。
隔壁沒有回應,強撐着清明理智,對抗死亡卷土重來的攻擊侵襲。
陸知意聽得到他掙紮搏鬥的呼吸,支離破碎地喧嚣着,下一瞬生死難測的懼怕使心裡冰冷死寂。
宣告滅亡的慘酷陰沉被擊潰了,痛苦重濁的節奏占據了胸腔,慢慢地平穩、有序。
——他還活着,陸知意感到了自己的心跳,它在劇烈的颠蕩中幾近窒息。
陸知意竭力甯定心緒,迫不及待地問:“孟居安,寒水台一戰到底是怎麼回事?”
答案并不重要,陸知意需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确認他尚且平安。
那邊好笑地說:“什麼都不知道你就敢淌這趟渾水,腦子呢,丢哪個犄角旮旯裡了?”真是拿他沒了辦法。
“你說過,生死兄弟,理應肝膽相照生死共之。”陸知意認認真真地回答,未曾坦露的是滿腔熾烈的禁忌愛戀。他的小郎君渾身是傷命在旦夕,方才又艱難萬分地接受了殺父仇人是好兄弟的事實,可實在禁不起進一步的刺激了。
“嘿,這麼傻,”隔壁佯作不敢苟同,笑得胸腔震動,陸知意真切地聽到血嘩啦啦的。“我這兄弟交的值了,姓孟的死而無憾啊!”
陸知意五髒六腑都血淋淋地揪緊了,緊縮着顫抖的身體,“孟居安,别笑。”
“誇你還不樂意。”孟居安止了笑,“這件事說來就一句話,他們抓了我親哥。”
“你得罪了不少人。”